两位跟踪者离得不近不远,能看见他们的动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骆恺南放下手,迅速隐去脸上所有表情,略一思忖,扶着詹子延的肩膀,将人轻轻推开,说:“子延,亲我一下。”
詹子延眼中露出些许迷茫,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仰起头,亲了他左边的脸颊。
骆恺南又推开,扭过脸:“右边也要。”
于是詹子延又莫名其妙地亲了他右脸一下。
骆恺南再次推开,这回正对着说:“亲我的嘴。”
詹子延有点不好意思:“不能回去再亲吗?万一有人过来……”
“没人会过来。”骆恺南的表情不知为何特别严肃,“在这儿亲的意义不一样,快点,你弟他们还等着呢。”
詹子延云里雾里,哦了一声,往双手的手心哈了口气,烘暖了手,然后捧住他的脸,准确无误地亲上了他泛凉的嘴唇。
教学楼的拐角阴影处,两颗脑袋同时猛地倒吸一大口凉气。
“詹老师……这么有勇气啊?”余莉的两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不得挨你儿子揍啊?刚才两次亲脸都推开了。”
骆永昌扒着墙,也捏了一把冷汗:“这我有什么办法?他不听劝啊,挨揍也是自找的,咱们总不可能冲出去拦,那不就暴露了。”
余莉惋惜道:“真要挨揍了,詹老师估计也就清醒了吧……哎,其实挺好一孩子。”
骆永昌也叹息:“我刚问老章了,原来这儿是他老家,估计是他请咱儿子过来的,不知道图啥。”
余莉:“肯定是想和咱儿子增进感情啊,可是以咱儿子那脾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再多事也没——”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突然拔高,短促地“啊!”了一声。
骆永昌连忙捂住她的嘴:“嘘!你叫什么?当心他俩发现。”
然而紧接着,他就瞧见了引起余莉尖叫的原因——
詹子延仰着头,伸出双臂,勾住了他们家儿子的脖子。
关键是,骆恺南这回没有推开。
而是缓缓抬起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几遍,仿佛心中正在激烈交战。
许久后,他终于妥协,轻轻地、温柔地,搂住了面前人的腰。
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不出十秒钟,场面就越发热烈。
詹子延被压得后仰,折成一个令人担忧的弧度,宽大的羽绒外套被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在腰间收束成细窄的一圈。
骆恺南吻得那么用力,仿佛要将他按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像演的。
“……”
“……”
阴影处的二老瞠目结舌,呆怔无言,这辈子的沉默都用在了此时此地。
直到两人接完吻,牵手离开,汽车的发动机声远去、消失,他们才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彼此对视。
“这……这?”余莉打结的舌头捋了半天,终于能说出顺畅的话,“詹老师这算是修成正果了?咱们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骆永昌此刻亟需一个氧气瓶,拯救喘不上气的自己:“他、他怎么就接受了??闹着玩儿呢?到底在想啥??”
虽说他不介意詹子延的性取向,但事情摊到自己儿子头上,没几个家长能毫无障碍地接受儿子和一个男人交往。
毕竟儿子从未表露过这方面的取向,他也一直盼着抱孙子孙女,从没想过,儿子居然会被一个男人打动。
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儿子的另一种人生轨迹了。
“其实詹老师……真的挺喜欢咱儿子的。”余莉吸了几口冷空气,稍稍冷静了,捂紧大衣说,“人家这么执着,又这么热情,也难怪儿子改变心意。是咱给的机会,不能怪人”
骆永昌不是不讲道理,就是觉得离,这两人的发展走向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完全不符合他向来准确的预判,倒像是……尽由儿子在主导。
“我知道不能怪他,可我是觉得他俩不可能才给的机会,怎么突然就可能了?”
余莉冻得打了个喷嚏,被风吹得头疼,没脑力纠结太多,已经差不多接受现实了,反过来劝他:“詹老师学历高,脾气好,除了不能生,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年轻人有几个想生孩子的?找个女朋友也不一定生,没多大区别。”
骆永昌给她拢了拢围巾,揽着她往避风的地方走:“你倒是想得开,就算我们能接受,别人怎么想?我也是不想让儿子受委屈啊。”
余莉嗔道:“你儿子受的委屈还少吗?他被冤枉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受不住别人眼光?你别小瞧他。”
骆永昌紧皱眉头:“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俩这么发展下去?”
余莉:“顺其自然呗。就跟早恋的小情侣似的,你越想拆散,人家越不听。你越让他们亲近,或许过两天自个儿就散了。你儿子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我瞅着不大像真心的,可能就是一时兴起。”
骆永昌带着她回到来时的车上,钻进了暖气里,冻僵的脑子一热,思路也打开了:“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也不劝小詹了,随他去吧,只要他被甩了别来找我哭……诶,不对,要是他俩分了,南南归谁?”
余莉也立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表情不由地凝重起来:“诶哟,你不说我都没想到,那肯定归詹老师吧?本来就是他养的。”
“……”
两人同时陷入了一阵沉默。
前座的司机等了半天,没听见他们报上目的地,回头问:“二位接下来去哪儿啊?还跟着前面那辆车吗?跟的话得快点儿啊,他们已经快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