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还在愣,元凌已经恼羞成怒。
“祖母,你这是干什么!”
方艾心疼不已,捞了元凌到怀里,含着泪道:“她不是逼你读书?饭也不给你用!这样?委屈你!有祖母,不必怕她!这便跟祖母走!”
这番话简直是元凌先前厌学?的佐证,元凌羞恼极了,扬声道:“是我?自己要读书的!我?已经悔改了!祖母快叫人把我?的书和笔都送过来给我?!”
这下方艾倒愣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
“并没有什么事!我?就是要读书,而且要读的比旁人都好!”
方艾的脸色变得怪异起?来,半晌后道:“你们倒是亲父子……你父亲那时也是这样?,先前百般不爱读书,也不知是为着什么,忽然?就转了性子,发起?狠来,关了自己两三?年,谁劝也没用……莫名其妙的……”
元凌两手推着方艾出?去,“我?同父亲学?!祖母不要扰我?!”
湛君忙上前制止,“不许无礼!”
元凌收了手。
方艾见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原地愣了一会儿,脸色千回百转,末了挥了挥手,道:“好了,我?这就走了,不必送。”
她虽这样?说了,可湛君哪里能不送?两个小孩子也一起?。
送至院门外,方艾回过身,先是看了一眼仍带着气的元凌,这才开口嘱咐湛君:“孩子到底离不得母亲……难得他肯听?话,只是千万别拘束得狠了,过犹不及……”
湛君低头应是。
方艾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扶着使女的手款款走了。
湛君目送了,待方艾走远,牵了两个孩子的手,院中才散了一会儿步,元凌就催着回去。
他急着用功,势要把丢掉的脸找回来。
他如此急切,湛君自然?应他。
湛君的教书之法是从姜掩那里学?来的,是当初姜掩教她时用的法子,一段文,先读,再逐句释义?,阐明义?理,最后讲几?句处世为人的道理。
其实也有限得很。
但教小孩子也足够了。
书讲完了,接下来自然?是抄。
鲤儿向来是不必人忧心的,元凌的字却出?人意料的好,竟也算得上端正。
湛君省了心,便有了空闲管自己的事。
渔歌一直不曾走,见湛君歇下来,便捧茶给她润喉咙,湛君道了谢才接过,渔歌倒也见怪不怪。
喝罢了茶,湛君问渔歌元衍何?时归来。
渔歌笑答:“少?夫人在,二郎岂会不归家?只是迟了些,少?夫人想必已经睡下,二郎自是不忍打扰。”又道:“少?夫人既有事寻二郎,婢子这就叫人递话,二郎今日必定早归。”
湛君忙呼不必,含糊着道:“倒也不是什么急事,等他忙过了,话再说不迟……”
渔歌自然?是竭力的劝,只怕湛君不知道她主子的心,湛君连忙找别的话说。
话说到张嫽身上。
湛君看了一眼正抄书的两个孩子,对渔歌道:“且先留他们两个在这里,渔歌你带我?去寻妙佳姊,昨日会面,不过匆匆说了几?句话……她那样?子,着实叫人挂心得很……”
渔歌闻言先看了一眼元凌,果然?见他停了笔,正竖起?耳朵在认真地听?。
渔歌有些为难,正斟酌着话要怎么说,不料元凌先摔了笔。
两步跑过来,元凌抱住湛君的腰,恶声恶气地道:“母亲不要去!”
在湛君眼里,他这样?就是撒娇了,湛君颇有些好,捧着他的脸问他:“怎么了呀?”
元凌不出?声,只一双眼睛翻来覆去地转。
渔歌这时候出?声,笑着同湛君解释:“小郎君一向不爱往东院去,毕竟太吵,小孩子们聚在一起?,总没个宁静时候。”
元凌不是爱静的人,渔歌知道,湛君自然?也知道。
这话是言者有心,听?者也有心。
湛君的心给针扎了一下,立即道:“好,我?不去!我?往后都不去!”说着一下又一下地摸元凌的头发,安抚他。
元凌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脸在湛君腰际蹭了蹭,又跑回去继续抄他的书。
湛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认真得很,便拉着渔歌的手引着她往外去。
到了院中,站定了,湛君问渔歌:“这几?年里妙佳姊是怎么了?可是生了病?”
昨日相见时的景象,张嫽那病骨支离的模样?……
湛君忍不住皱起?眉头。
渔歌默了会儿,笑道:“大郎君夫人的身子确实是不大好,重疾倒没有,小病却是没断过……大郎君两年里添了六个孩子,五位小郎君并一位小娘子,悉数养在大郎君夫人膝下,大郎君夫人自然?要费些心力……”
湛君知道张嫽对小孩子抱有怎样?的渴望,听?了渔歌的话,一时也不知该怎样?评说。
长久的宁静里,渔歌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