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掉的瓷碗早被使女收拾干净,地也洗过了。
听见声音,湛君怔怔抬起头?,一双盈盈的眼睛忽然淌下泪来,虽无声息,却像秋冬天的凉雨,万物都被摧毁得衰败。
杜擎的到访使郭青桐稍有?一些错愕。
她?已?许久不见客了。
她?也没有?什么客。
十年来,她?一直侍奉在方艾左右,并没有?太多机会结交同龄朋友,且她?也不愿费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只需要叫方艾对她?满意即可,毕竟她?所拥有?的最叫人艳羡的东西正是?来自这位婆母的恩赐。
她?是?元氏二郎的妻子。
曾经是?。
元氏为?妇十年,她?自认无有?过失。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还不是?身处这般不堪境地。
她?得到了他的尊重,他的怜惜,他的负愧,却没有?爱。
他不是?没有?爱,有?的,只不过不给她?。
她?终于也羡慕起旁人来。
她?早已?经拿到了放妻书,由她?曾经的夫君亲手所写,言辞恳切,未道她?半个字的不好,只写分薄缘轻。
他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
所以?她?才这么不甘。
许多人劝过她?,她?知?道他们全是?为?她?好,讲的话诚恳又合理,她?听了,且牢牢记住,深夜里劝解自己。
她?的眼泪已?经流尽,可是?依旧不能将自己劝服。
她?做不到。
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是?以?一日日的憔悴。
这狼狈样子实在不好看,而且不该给人瞧见,所以?她?谢绝了杜擎的拜访。
因着?元衍,郭青桐与杜擎算相?识,可并不相?熟,远不到能够私下会面的交情。
上次不过是?望门投止,如今她?已?不需要人听她?诉苦了。
全然无用。
可是?杜擎强闯了进来。
这可真?是?失礼之至!
郭青桐由错愕转为?惊异。
杜擎是?老样子,并没什么变化。
郭青桐看着?他,难免自伤。
竟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她?笑着?叙礼,气色虽不好,举手投足却无可指摘,自有?一番风度在。
十年来,她?已?然纯熟。
“三郎,可是?有?事?”笑也是?恰如其分。
杜擎看着?眼前?人,心有?千言万语,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长久不说话,郭青桐面有?疑色。
窗外鸟叫了一声。
杜擎呼出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缓缓道:“你受苦了,青桐。”
郭青桐自嘲一笑,并不作答,而是?抬手请杜擎落座。
两人对坐,中隔着?一条长案。
郭青桐从使女手中接过茶盏,搁到杜擎面前?,柔柔一笑,睇眄流光。
杜擎无言饮茶。
礼数周全了,郭青桐才开口:“我自是?有?说不尽的苦楚,只是?任谁来看,我都是?自讨苦吃,并没有?什么好讲。”
一阵沉默。
郭青桐并无待客之心,因而又将先前?话问了一遍。
杜擎猛然抬头?,定定看着?郭青桐,目光乌沉沉,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有?话说,青桐。”
郭青桐一副洗耳恭听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