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真进来,见?着方艾,因她不认识,行了礼后?便站住了不说?话。
方艾恐误了她事,便道:“也不必防我,难道我还能害了她去?”
方倩笑了下,对?圆真道:“有事说?便是。”
圆真禀道:“圆慧师兄方才来过,说?莲台那位贵客病还未见?好转,问法师可?要去瞧瞧。”
方倩听?得“莲台”二字,眉突了一下,下意识去瞧对?面的方艾,恰好就?被方艾看进眼里,低下头暗道一声糟糕。她这?阿姊最是了解她,她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必然叫人瞧出端倪来。
果然,方艾的目光已转作探究,方倩在其注视下面不改色对?圆真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圆真方退下,方艾便厉声质问:“怎么,你竟有事瞒着我?”
自方才起,方倩便在踌躇。她直觉认为元衍要和?离另娶的便是莲台那位,只是这?儿女情长的家务事她并不想?管,可?又担心兹事体大,倘若不告知,将来必定?招致埋怨。现?下倒好,也不必为难了。
方倩瞧着圆真提着一篮荔枝敲开了那破旧的木门,进了去,一会儿又出来,身后?跟了那仙姿佚貌的小?娘子,便转了脸去看身旁的从姊,见?她蹙着眉,眼睛盯着人动也不动地瞧,一张脸上变幻莫测。
待人回了去,再瞧不见?了,方倩听?得身旁人冷笑,语气甚为不善:“不知好妹妹还帮着瞒了我些什么?”
方倩皱了眉道:“我素知同二郎相关的事,阿姊总是急切些,可?也不该如此,这?话太伤情分,阿姊竟不顾虑的吗?”
方艾脸色几变,最后?说?:“你也知我最在意他?的事,你知道了不告诉我,反倒替他?瞒着,难道不是伤我的心?”
方倩道:“他?求到这?里来,我若拒了不管他?,叫阿姊知道了,今日未必不怪我,我虽知他?与?这?小?娘子有些情谊,可?又怎能料到他?竟是要做这?等翻天的事!左右我是个断了情的出家人,这?等子事本就?不该管,如今想?来,是我一开始就?做错了事,阿姊怨我,我倒也不冤枉,要是在问我有无什么隐瞒,我朝佛祖起誓,是再没有的了。”
她说?这?许多话,倒叫方艾冷静下来,心里头生了许多愧,同她道歉:“都是那讨债鬼造下的业,我方才是太急了些,阿倩你原谅阿姊,宽宥我的不是。”
方倩色不变,只说?:“一家子骨肉,阿姊讲这?话难免见?外。”讲的方艾又是几番色变换,头又隐隐疼起来。
方艾揉着太阳穴,苦声道:“他?与?你素来亲近,你也一向知道他?的为人,你给阿姊出个主意,这?件事我该如何?”
方倩道:“阿姊果真气糊涂了,竟问起我来,男女间的事儿,我哪能看的明白?非要说?两句的话,阿姊你自己儿子什么脾性,你自是清楚,他?自小?主意就?大,定?下就?难更改,要是逆着他?来,不定?闹出什么来,阿姊思量下,自行取舍吧。”
方艾别?了方倩,一路头疼着回了家,歇了会儿,着人去叫青桐。
她自思量了,到底舍不得青桐,到底是她培养了十年的而妇,连头发丝都是顺着她意长的,哪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狐狸能比的?
青桐很快到了,见?方艾面色不佳,行了礼后?忙上前询问。
方艾抓着青桐的手,嘶着气同她道:“那人我今日见?着了。”她虽没说?见?着了谁,但青桐哪里听?不明白,当下愣住。
方艾又道:“我讲公道话,生的是比你美。”青桐脸色又白上三分。方艾手上加了力气,“可?是你才是我认定?的儿妇,旁人谁也比不了你,你可?明白?”方艾看她还是呆愣,又狠狠攥了她手掌,看她回了才松了力气。
“我的心虽是向的你的,可?是咱们家里是个什么境状,你不是不知道,我定?是前世冤孽太重才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敢惹他?,但你是我放在心上疼的,怎么舍得叫你委屈,不如今日我做了主,接了她到家里,叫她给二郎做妾,这?一辈子越不过你去!她家里不是个有权势的,将来还不是要听?你的话?有我在,她绝不敢放肆!”
青桐心已然凉了透彻。面前这?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个巴掌似的甩在她脸上,她不免悲凉地想?,那女子因没有权势将来要听?她的话,她也是因为没有权势所以?现?在也只能听?话,不然呢?说?她不愿意吗?权势,倘若她父亲没有战死沙场,如今镇守一方,倘若她的兄长不只是一个小?小?的镇远将军,她今日还会听?到这?些话?说?到底,她与?那女子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可?她有他?的爱。
面前的人等了太久,脸上渐渐有了不耐。
郭青桐略低了头,再抬起脸时?,上头已是自若的笑。这?是她的本事,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能组合着做出各式样的表情,且随时?可?以?变化,无往不宜,她永远得体、大方、周到。
她笑着说?:“母亲问我?我向来是听?母亲的,难道母亲还能不为我好?”
方艾也终于又笑起来。
方倩自和?方艾分离,立马喊了圆真,叫她即刻去找元衍,要他?立马过来。
圆真匆匆去了,方倩还想?到莲台去,可?思前想?后?,还是坐定?了。只看天是个什么意思吧。
郭青桐听?说?如今人在平宁寺,惊得张大了嘴,忙对?方艾道:“这?怎么使?得?也太委屈她了,现?今咱们一家子都在这?里,再没有更团圆的时?候,这?时?候不接了她来,要等到何时??”
方艾当下很是意动,如果现?在接了人过来,因着礼法,她只能做妾,再做不得妻,便是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来,还能为了这?么一个人,面子里子全不顾了?万万不能的。
方艾笑道:“你说?的很对?,天色还不晚,你我同去,算不得委屈她,日后?她也感念你的恩德。”
郭青桐表现?得一如往日收到夸赞时?那般,微微垂首微笑。
湛君的门再一次给人敲响时?,她正在收拾东西。
孟冲自上一次离开后?,很久没有再来,却也没有把她忘了,常叫人送东西来,多到放不下,堆的到处都是,这?屋子本就?算不得宽敞,如今更是逼仄。她近来本就?病着,躺了许久,觉得不甚自在,便想?着寻些事做,看着遍地杂乱,想?着不若将东西都归整了,日后?还时?也便利。
她辛苦了一个午后?,大功将要告成之际给人打断,心情并算不上好,但也只好耐着性子去开门。
“何事?”
她开了门,见?门外一群人声势赫赫,尽是生面孔,不免呆愣。
平成殿里,年迈的帝王皱着一张干枯的脸,双目微垂,“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孟冲咬了咬牙,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将方才所说?之话又讲了一遍。
孟恺还是迷糊。
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终于要娶亲,是件天大的好事。他?这?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冠礼都行过了四年,仍旧坚持着不肯娶亲。他?知道的清楚,他?这?儿子不娶亲是为着将来他?死了,好无牵无挂离了这?儿,天涯海角找妹妹去。他?是不愿意儿子吃这?份苦的,那人委实有些本事,他?找了这?么年,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他?这?辈子是见?不到了。
想?娶亲了,好啊,娶了亲就?能定?心,日后?安安稳稳的,富贵过完一生,他?死了也能瞑目。
只是怎么就?要娶有夫之妇呢?
“这?事你同你表叔说?过吗?”
孟冲讪笑,“我哪里敢讲。”
孟恺笑骂道:“原来你也知道,那怎么就?迷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