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湛君算没什么脾气,姜掩教导之下,她颇有修养,可纵使是个泥捏的,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泥人也要生出有三分脾气。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不可能嫁你,除非我死了!”湛君斩钉截铁。
这人还在想什么“永世不分离”,乍听到湛君如此说,很是着急:“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肯嫁我!”
湛君冷笑,“我为什么要嫁你?”
他一字一句说的认真,仿佛理所当然,“因为你现在在我手里,所以我说什么你都得听,你不能不听我的。”
客舍杂物房外,董弘两手握着一杯茶,席地而坐。
他正对着房门,门紧关着,里头具体什么情形他不清楚,只是传出的惨叫声凄厉到他连茶杯都要握不稳,晃晃荡荡洒出来半杯,淋得他衣裳下摆湿了大片。
尖叫声戛然而止,门从里面被打开,董弘抬起头,与里面走出来的元衍四目相对。
元衍面色平静,带着一贯宽和笑意,若无视他脸颊衣裳上的斑驳血迹,谁能想到他方给人上完刑。这般的若无其事。
董弘坐的有些久了,站起来时腿稍有些麻,他没站稳,趔趄一下,手中仅剩的拿半杯茶也尽洒了出来。
“如何?”他问。
元衍就着董家家仆端来的水盆洗净了手,又另接过帕子擦干净了脸才偏头同董弘讲话。
“是个硬骨头,不过该说的也都说了。”
董弘喉咙发紧,“那是能寻到那位小娘子的下落了?”
元衍露着牙朝董弘笑,“董公似乎对她很是关切?”
董弘已年逾五十,又多年为官,沉稳自不必说,昨日那般失态,乃是情急之下难以自控,今日断不至此,是以他只是淡淡一笑。
“生成那样的女孩子,只靠着一张脸,便也足以让人对她多些关切了,又更何况她是二郎你带在身边的人呢?再者说,若不是昨晚我寻你说话,使她失了看护,她又如何会丢?如今,她下落不明,不知是何境遇,她一个女孩子……我心中的愧疚该如何消弭?”董弘的笑本就是伪做,如今说到动情处,便是假的也笑不出来了。
他纵给出这许多理由,也不能使元衍信他,元衍知必然是有什么缘由使董弘对湛君这般看重,而且绝不是他说的这些。至于到底为何,可待寻了人回来后再细细探究,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寻人。
元衍并不耽误,提剑牵马便要走,董弘知他此去是要去找人,看他单枪匹马,不免要拦。
“二郎,你只一人,如何能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入城,叫官府拨些府兵给你,好助你成事!”
元衍翻身上马,手中握着缰绳,对董弘道:“府兵?自然是要的,那就请董公辛劳一趟,我自先去了。”
董弘拦他不得,只能看他逸尘断鞅而去,几乎要急昏过去。
湛君这厢正与这劫掠她来的这人对峙。
元衍欺辱她时,她已抱有拉元衍同死的决心,如今不过换了个人罢了。
“我说了,想我嫁你,你杀了我,拖着我的尸体成亲去吧!”湛君话音方落,听得一句,“这里在闹什么?”
有人说着话,踏进了房里。
湛君此刻心中无丝毫畏惧,对来人不屑一顾,甚至刻意转过了身。
那人先前咋咋呼呼,声音不小,现今倒像见到了猫的老鼠,声气弱了不少,“阿兄……”
“我叫你出去办事,你回来了不先见我,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韦固见弟弟低着头,不肯说话,便又将目光转回湛君身上,冷声问,“你是何人?”
湛君此刻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做什么尽是随自己心意,不计较后果,她气愤得很,根本不想理会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冷寂之后。
“哥,我喜欢她,我要娶她!”韦迹大声喊。
韦固遽然转头,震惊地看向自己十五岁的幼弟。
元衍纵马驰于驿道,于一片茂林前勒马驻足。
林中走出一清癯老汉,衣衫破烂,肩上两捆干柴。
元衍喊他,“老伯,盘龙山如何去?”
这年迈樵夫听人唤他才稍稍抬起了头,只见面前一高头大马,昂起头才看见马背上坐着的元衍,当即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大人饶命,饶命呐……”
元衍手攥缰绳,眉头深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盘龙山如何去?”
那老汉趴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听到盘龙山几字,更是抖若筛糠。
元衍只是问路,却不想遇到此番莫名状况,他因湛君被掳,早就怒火中烧,如今这小小的不顺,也叫他心烦意乱,一点耐性都没有了。
“你若不愿讲话,以后便不必再讲话了,我再问你一遍,盘龙山如何去?”
老汉忙将头垂的更低,几乎已埋进地里,焦急惧怕终使他张开了口,他指向远处一山脉,“往那去就是了。”
元衍既问得了路,再不愿在这老汉身上浪费半刻,当即策马扬尘而去。
元衍马蹄声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飞扬的尘土也归于沉寂,那老汉仍趴伏在地上,颤抖着身躯不敢抬头。
盘龙山寨门前,元衍端坐马背,长剑出鞘,高喊:“叫姓韦的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