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娆,“她死了,我并未审出什么……”
太子捏着披风边沿,将她完全包裹,虚扶着往前走:“怎么会,你今日做得很好,母后和我都很意外。”
李星娆没说话,太子问:“在想什么?”
李星娆想了想,说:“原本是猜测,一转眼成了真。现在……有些后怕吧。”
“怕什么?”
李星娆眼一黯:“身边藏了这样一个人,若是我曾说错过什么,或是无意间提及过什么机要,叫她记下来,传了出去,连累母后和皇兄,我万死难辞其咎。”
太子忽然发笑,语气轻松:“这——不大可能吧。”
李星娆拧眉:“为何?”
太子故作夸张道:“那孤倒是要问问公主殿下,您知道什么不得了的、能让孤和母后都受到牵连的机要?素日里孤和母后在你面前多说一句正事都要被摆脸色,你有什么机要能同你的婢女讲?”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噩梦的细节猝不及防的窜了出来。
春宴邂逅狗男人,她便情根深种不可自拔,紧接着开始制造各种机会见面,且见面前都要苦心孤诣谈话技巧,挖掘一切适合的话题。
狗男人颇有手段,若即若离,将她一颗少女心吊高又摔下,就这样过了半年,他真的从她身上发现了对东方氏下手的线索。
东方、百里同气连枝,东方氏倒台,太子失去一臂助力,也打乱了百里家的阵脚,万般祸事接踵而至。
所以,从她身上的确可以找到对付母后和皇兄的方法,但不多,也不明显。
否则,凭她如此倒贴的廉价样儿,对方也不会用了半年多才找到突破口。
最重要的是,若梦中发生之事并非无稽之谈,那么如今的东方氏中,恐怕还藏着隐患。
见李星娆出,太子以为是刚才的话叫她不高兴,忙道:“同你开玩笑的,拧着张脸做什么?”
李星娆:“我哪有拧着脸。”
太子看她一眼,换上郑重的语气:“阿娆,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皇兄比谁都清楚,你再闹,也知道分寸道理和利害关系,并不是真的糊涂。所以,你刚才担心的那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李星娆眉眼轻垂,没有接话。
太子陪着她走出一段,远离了阴冷的废宫,李星娆才重新开口:“那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姜珣?”
太子反问:“你想如何处置?”
李星娆愣了愣。
姜珣这个人,她的确是随口一提,之所以在东宫一众官员中选了他,理由简单且庸俗,他长得好。
可偏是这个随口提的人,出现在了噩梦里她和狗男人相遇的地方。
姜珣是不是梦里那个人,李星娆并不肯定,但她不可能在同一件事上栽两次跟头,先控制起来肯定没错。
比起直接干掉姜珣以绝后患,李星娆更偏向于留命观察。
思索出结论,李星娆迅速进入状态,委屈道:“皇兄觉得阿娆多心,冤枉了姜珣?”
太子:“怎么会多心呢?明枝的事,不已然证据确凿了吗?”
顿了顿,语气又转:“只不过,即便有人要针对你,也不可能你随意提一个人,他们便立刻去收拢,美人计这种事,无论是你,还是姜珣本人,变数都太大。而你随意挑选的姜珣恰好就是他们的人,也是巧合中的巧合。”
“孤以为,姜珣极有可能是被故意设计出现在那里,若你是真的看上了这个人,对方才会考虑利用姜珣接近你,但姜珣本人,眼下未必知情。”
李星娆拽着披风,忽然加重语气:“未必知情,但也可恶,皇兄是没听到他那些话有多无礼!竟说我写的闲诗!同是皇兄的人,李临比他强多了!”
太子哭笑不得:“你自己也说是闲诗啊。”
李星娆:“那是谦辞!”
“啊对对对对是是是,”太子连声应和,半开玩笑半认真:“你只是谦辞,他却该死的当了真,还口无遮拦,孤明日就去尚衣局派个最厉害的绣娘,将他的嘴巴缝起来!”
李星娆没好气瞪了太子一眼。
皇后的寝宫已遥遥在望,李星娆顺势松口:“皇兄不必哄我了,此人罪不至死,待到明日,我便找个由头将他放了。至于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日久自可显现。”
太子略一思索,忽道:“阿娆,能不能帮皇兄一个忙?”
……
夜风呼啸,远在长安七百里外的原州,肃杀之气弥漫在夜色之中。
融入夜色的十数道人影正全力奔向藏了船只的芦苇荡。
可等他们到了事先标记的位置,却没能找到船。
正当一群人渐入焦灼之境时,水道上突然亮起灯火。
船身轻动,荡开层层涟漪,火光点点亮起,于水面上映出波光粼粼。
“黑灯瞎火的,大哥们灯都不点一盏,怎么找东西啊?”
伴着话音飘出的船只,正是他们所寻不得的逃生工具。
彼时,船头坐了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嘴角噙笑,屈腿搭臂,若不看那一身军服,还以为是哪家小郎君趁兴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