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宋小河,说道:“其实早前就想跟宋姑娘交托一件事。”
“这是什么?”
“是储物囊,里面装了我今年给兰兰雕的那些小玩意儿,我想……”谢归顿了顿,才说:“若是我当真出不了这鬼国,还希望你能帮我将东西送给她。”
这话很像是死前的遗托,宋小河推了一下他的手,“谢春棠,还没有进鬼国呢,不要轻易放弃。”
谢归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但宋小河多少也看出来了。
不仅是谢归,还有云馥和其他人,他们的脸上的精气越来越淡,说明身体被蚕食得厉害,眉目之间甚至透着一股将死之人的气息。
谁也不知道会在鬼国里遇见什么危险,若是他们身体健全,尚能有一线生机争一争。
可眼下他们的身体,怕是再耽搁些时间,都有很大的可能死在前往鬼国的路上。
谢归不是放弃了求生,只是提前铺了条后路而已。
宋小河想,一定是谢归看见所熟识的人都被诅咒缠身,唯有她一路上没有丝毫病气入体的表现,所以他才将那些锦囊交托给她。
人死了,但东西不能随之埋在鬼国之中。
宋小河偏头去看云馥。
却见她抱着双腿坐在篝火旁。
她看起来也年岁不大,面上倒是稳重,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能对宋小河露出一个微笑来,说:“小河,你就答应三师兄吧。我是因为没有亲人,否则我也让你帮我带些东西回去呢。”
宋小河一下子就觉得心里难受了,像是软软的针在心底扎一样。
她从一开始,就只认为这是一趟取回阴阳鬼幡的任务之行,但现在才知,或许在谢归和云馥,或者其他更多人的眼里,这是一趟有去无回之路。
等在前面的,只有死。
她接下谢归的锦囊,一抬眸,漂亮稚气的眉眼间满是坚定,“你一定可以平安回去,跟你妹妹团聚的。”
宋小河总是这样,仿佛每时每刻都充满着朝气。
她这话听着不像是安慰,更像是一个承诺,一个能将谢归和云馥等人都平安带出鬼国的承诺。
尽管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强大。
大雨依旧滂沱,雨声隔了一层屏障传进来,听得并不分明。
灵域结界下,仙盟众人抱团而息,便不像是行路时那长长的队伍了,仙盟分了三堆,为了提防夜间有什么突发危险,都坐得很近。
苏暮临往火堆里扔木头,用一根长树枝拨了拨火,贼头贼脑地盯着身旁不远处坐着的宋小河和谢归一众人。
他气哼哼道:“那病痨鬼定是又在装可怜,死就死了,还拿那些东西去麻烦小河大人。”
沈溪山摸了摸差不多干了的衣袖,随口道:“你偷听?”
“这怎么能算偷听!不过是担心小河大人的安危罢了!”苏暮临反驳,“那病痨鬼就是看小河大人心地善良,所以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寒天宗与仙盟隔了那么远,还要让小河大人跑那么远的路给他妹妹送东西!”
苏暮临咒骂起来,好像嘴都气歪了,原本白净的面容在火光下也显得有些许狰狞。
沈溪山用手支着脸,看着他,“你对他偏见倒是不小。”
“他和他那师弟,实在惹人厌烦!”苏暮临要讨厌一个人,哪管你好不好坏不坏,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理由。
沈溪山心想,苏暮临瞧着这样蠢笨,原型莫不是一头猪?
这话没说出来,不然要把苏暮临气得当场吐血昏厥。
他盯着宋小河那边盯了好一会儿,忽而心生一计。
与谢归,钟浔之两人相比,沈溪山就没那么讨厌了,毕竟他很强。
苏暮临的种族血脉,生来慕强。
他凑近沈溪山小声道:“沈大侠,你难道不觉得姓谢的那个病痨鬼别有所图吗?”
沈溪山本无兴趣去议论别人,但见他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接了话,“你觉得他有什么图谋?”
“你看啊。”苏暮临丢了手里的树枝,伸着手指头数,“小河大人性子如此好,广交朋友又以真心相待,谁都乐意与她结交,这是其一。”
沈溪山的耳朵没少在宋小河的嘴下受罪,性子好不好暂且不提,聒噪倒是真的。
有时候她说一天的话,能顶得过别人说一年。
至少在沈溪山这前十九年的生活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宋小河话多。
“其二,上回在酆都鬼蜮,谢归一众人变成妖怪时被仙盟的人追杀,还是小河大人站出来阻止,救了他们。”苏暮临道:“这次下了山来,他又总是凑在小河大人左右,日日相伴,难免不生出别的心思来。”
沈溪山问:“什么心思?”
苏暮临说:“他定是心悦小河大人,然后假借身体病弱之由装可怜,总让小河大人去关心他,趁机与大人多说说话。”
沈溪山听了这些话,觉得很微妙。
这明显是挑拨的话,他能分辨得出来,只是沈溪山心念一动,怪道:“宋小河不过是在鬼蜮救了他一下,也不算救他性命,他如此便心悦了?”
“那是当然,人族不就是这样,只要看对了眼就心动了,紧跟着爱来爱去,寻死觅活。”苏暮临是没少看凡间的话本,抬眼瞄了沈溪山一眼,说道:“且一开始,小河大人不就是为了你,明知有死劫,也还要去鬼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