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古丽道:“女子害喜之症各不相同,这在我们颂余算不得怪,更不是疑难杂症。”
萧翊沉声:“若非皇兄提点,孤倒从未耳闻,原来颂余医术要比太医院众高妙许多。”
吉古丽笑了笑:“殿下说笑了,高妙算不上,只是颂余有一土产草药,安舒筋,能叫女子减缓疼痛,身子不疼了,夜里自然睡得好些。”
“再有,孕时脾胃虚弱,辅以中原推崇的针灸之术一同医治,能极大缓解害喜之症。”
吉古丽说完,萧翊久久没有发话。
方柔在屏风内细听着,心中不由好。
良久之后,萧翊才道:“女使可带了此物?”
吉古丽答:“这是自然。此土产乃颂余独有,本就是女王敬呈大宇皇帝的一片心意。”
萧翊点点头:“女使请便。”
不待方柔回过来,屏风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萧翊率先走进来,他站定在方柔身侧,垂眸朝她轻笑。
紧接着,吉古丽携同那名白衣男子缓步走来。
人还未完全绕过屏风,却听萧翊道:“且慢,女使一人入内便好。中原皇廷自有规矩,陌生男女不得私见。”
方柔忍不住蹙眉抿了抿嘴,只道萧翊一张嘴,什么规矩体统只他一人说了算,该讲礼制慎行时他置若罔闻,如今犯了心眼小的臭毛病,倒摆出副圣人君子的模样,满口礼义廉耻。
吉古丽却是一笑:“伊斯克是女王亲信医监,针灸手法高妙无比,不少颂余贵族临盆生产之际都由他亲自施针,还请殿下明察。”
“我闻说皇宫太医也是男子居多,医者只存济世之心,于男女并无二般。”说着,她抬眸看了看方柔,“王妃昨夜应当又熬了整宿,气色实在憔悴。”
萧翊蹙眉扫了眼二人,那名叫伊斯克的男子一直垂眸下视,姿态倒是格外谦卑。
他虽心中不悦,但吉古丽此话说得在理,他便压下了那阵抵触。
吉古丽见萧翊并未再阻拦,这才带着伊斯克走上前来。
萧翊守在一旁寸步不离,只让出了少许位置给二人动作。
方柔安静地坐着,吉古丽摸起她的手腕,细细诊脉。那名叫伊斯克的男使则将医箱搁在一旁,拿出针灸带铺开。
她悄悄瞥了几眼他的侧脸,实在无甚特别,鼻梁跟额头几乎压在一起,显得十分古怪。
只是那脸上的疤痕十分显眼,叫人不自觉就将注意力全落在上面,忽略了其他五官。
方柔便暗忖,昨夜定是她看走了眼,想多了。
吉古丽替她看过,与伊斯克换了个位置,萧翊以为他要握起方柔的手腕,刚要阻止,不料他却转身朝萧翊行礼,开口道:“殿下,施针的穴位在双膝之下,有劳您替王妃整理衣裳。”
他的声音极哑,像是吃了某种药,将嗓子熏坏了那般,令人听了心中发毛。
方柔一怔,抬眸瞥了他一眼,谁知萧翊冷声道:“须得如此么?”
方柔知晓他必然不乐意。
可不待伊斯克有何辩解,方柔忽感一阵恶心目眩,紧拽着萧翊的袖口,对着榻下干呕了几声,肚子翻江倒海,一时又觉十分疲惫。
萧翊大惊失色,忙轻抚着她的背,脸上写满了心疼和担忧。
不待旁人言语,方柔轻抚着心口,缓声:“阿翊,你就让他们试试。”
萧翊此时全副心思都放在方柔身上,他小心地抚着她的脸颊,忙点头说好。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方柔喊他的那刹,伊斯克的手轻轻一颤,极不可察。
萧翊谨慎地撩起方柔的裙摆,堪堪就在两膝边上,极为谨慎。
伊斯克并无更多要求,他向萧翊道谢,又对方柔说了声得罪,这便开始施针。吉古丽见这边安稳,便走到一旁分拣草药。
萧翊站在方柔身边,认真地盯着伊斯克的一举一动,方柔有些紧张,于是别过脸,与春桃说闲话。
他的针灸之术的确高明,方柔只要不盯着看,只微微察觉一些.穴.道反应带来的麻痒。
萧翊见她难得露怯,不由心间一松,嘴边浮起一抹笑。
他轻轻握着方柔的手,她没有挣扎,任他.揉.捏。
很快地,这一份安宁被何沉打断:“殿下,监军李明铮在外求见。”
也正是此际,方柔忽而“嘶”了一声,秀眉微微蹙起,伊斯克方才在她膝头施针,那穴位格外不受刺激,登时起了阵剧烈的刺痛。
她下意识地握紧萧翊的手,他冷冷拂了眼伊斯克,颇为不满道:“医使须得仔细些,王妃本就怕疼,孤不想她白白受一次苦。”
伊斯克谨慎称是。
方柔只觉心有愧疚,忙说不怪旁人,萧翊握住她的手,顿了顿,缓声道:“我去趟书阁,阿妩在外候着,有何不妥即刻派人来找我。”
方柔默默点头,五指总算被松开,她悄悄叹了口气,把手搁在榻边,总算能靠在软垫上闭闭眼。
春桃被吉古丽叫到一旁,嘱咐她去找煎药的器具,那草药应当有些讲究,与寻常煎药的手法和要求并不一样。
春桃听得很仔细,方柔也安静地靠在一旁休息。她全无察觉,伊斯克的手已慢慢靠近。
她的五指忽而被握住,那人的手有些凉,方柔一怔,大惊失色地抬眸,忙想要将手抽开,可伊斯克只望着她,手底的力道狠了几分。
方柔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叫人,伊斯克却轻轻抬指,在唇间作了噤声的手势。
随后,他慢慢开口:“娘娘的手好凉,该多穿些衣裳。”
方柔骇然失色,她瞪大了眼,直愣愣地望着伊斯克,心砰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