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清转头看去,那姑娘恰好侧过身子望向湖面,由此少了对视的尴尬。
她秀眉一拧,压低声音:“苏太傅家的二小姐,皇后娘娘的异母妹妹苏玉茹。”
方柔自然不明白她为何作此姿态,这朝堂之中的曲折恩怨萧翊从没与她说过,她也不感兴趣。
沈清清没卖关子:“今年花程节她可是主角,我无意中听父亲说起,皇后娘娘有意替苏二姑娘牵红绳,让她与裴大将军结连理。”
方柔只低低应声,心中仍是没有兴致。
苏太傅与她何干,那位裴大将军就更与她隔了十万八千里。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逃离京都,回到宿丘山去,她知晓再多又如何?一旦她回到故乡,这些个朝堂恩怨就更与她无关了。
沈清清到底是少女心思,说起闲话就没完。
她也不管方柔并没有多热烈地回应,又朝她挪近了些:“我听说,这事儿将要成了。因裴将军与二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暗地里早有情思,只待过明媒呢!”
“苏二姑娘性子冷傲,又有母家荫庇,向来是不将那些公子哥儿放眼里的,偏偏就对裴大将军青眼有加。我听说他俩从小就认识了,因裴将军是苏太傅的学生......”
方柔简单地回应着,目光转向独自品茶的苏玉茹,她的视线恰好回转过来,迎上方柔,两人都没退避,她大大方方地朝方柔颔首,嘴边有淡淡的笑意。
方柔也垂首她笑了笑,算是打了照面。
姑娘家在东园相谈甚欢,不多时,外头来了名内官通传,两位娘娘离了别院,正摆驾御湖花园。
大家纷纷起身离开东园准备接驾。
花园里已布好场子,姑娘家一侧,公子哥一侧,遥相对望,先是共同午宴,过后便有增趣的活动。
方柔走得最慢,顾不得沈清清一直执意要拉她往前,她几番推脱,对方只好作罢,狐疑地回望几眼,独自朝最前的几张桌子走去。
方柔是刻意想要躲避的。
皇后是萧翊的长嫂,太后更是他的亲生母亲,两位都是她不愿见的天家贵人。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春桃不敢擅作主张,只得陪着方柔安席最末,须得探出脑袋仔仔细细去找,才能瞧见最上座的宁王殿下。
方柔随众人叩拜完贵人,太后抬手发了话,大家纷纷落座。
她垂着脸,甫一坐下,已察觉有几道目光远远地落在她身上。方柔只当不知,默默盯着眼前的茶杯。
萧翊心中有些不满,可在这宴席上不好发作,皱眉望过来,方柔居然敢躲着他,这便教他心情愈发不痛快。
才分开多久,怎又像换了个人似得,冷冷冰冰,他倒是疏忽了,当初真该派王嬷嬷紧跟着,就是见她一时姿态软了下来,这便松了防备,现下竟不知她在东园遇见了何人何事,又惹出了这变故。
想来不太愉快,因她还刻意地坐在了最末尾,好似这样赌气便有实际作用般,现下离得再远又如何?稍后打马球,散席后游园,她仍是得跟他走到一起。
萧翊正了正身,目光一直没挪开,惹得太后不得不注意到方柔。
太后即刻瞧出缘由,好好的竟坐到最不显眼的角落去了,看来在闹小性子。
她眉心一紧,暗道方柔并不像萧翊所言那般乖顺好拿捏,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是太年轻稚嫩,叫人轻易瞧得清楚。
她极为克制地扫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
而就只是这一眼罢了,她暗叹方柔难掩的绝色,更明白她那心肝儿子为何不肯撒手。
女子有倾城的容姿,不见得是多值得感慨的幸事。尤其,当这女子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偏又碰上招惹不得的人,看得开能偷心还好,若看不开、性子又犟,总会有苦头吃。
太后又发话,这花程节由皇后主持,她岁数大了不经累,只露面陪个热闹,吃过午膳便要回宫休息。
皇后跟她扮演一番慈母孝媳,最后也让众人别多拘束,随即传了膳。
方柔没什么胃口,浅浅喝了几口汤,忽听身旁人说:“这梅子开胃,你尝尝。”
声音很冷淡,但语气里倒是真诚。她转头望去,又是一怔。
先前她顾着躲人,又一心推拒沈清清的拉扯,并没有留意到身旁是谁。此刻仔细一看,发现那姑娘竟是苏玉茹。她面色疏冷,但手里捏了块梅子干递过来,姿态很友好。
方柔道谢,接了过来,不好拂了她的善意,这便塞进嘴里,果真沁出一丝酸麻,登时便想吃些食物压一压这道勾人的滋味。
“我叫苏玉茹。”她又给方柔递了杯茶,应是瞧出了她不太喜酸。
方柔再次接过,饮了一口,这才答:“见过苏姑娘,我是方柔。”
苏玉茹了然地点点头:“宁王殿下正瞧着你。”
方柔心底一沉,别过脸去,不想回答。
第7章
◎错点鸳鸯◎
苏玉茹打量着她的小动作,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她又主动给方柔作介绍:“这道是应季的腌笃鲜,尝尝?”
筷子夹了一道新上来的热食,方柔闻着清香扑鼻,因梅子干刺激了食欲,她又尝了尝,说了句好吃。
苏玉茹淡淡地笑着,张罗着给她夹菜,方柔来者不拒,安心接受她这份莫名的善意。
而且,方柔察觉苏玉茹并不是旁人口中那冷傲寡言的性子,她的话可不算少,人也心善,虽姿态不会像沈清清那般热情饱满,可方柔能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友好。
不知为何,她觉得苏玉茹似乎跟她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