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善平躺在光板床上,按着干瘪的肚子,自信的想。
有了钱,他就能立马过回以前的日子,不会再遭受精和□□的双重折磨。
这一千块钱,他先给北大荒寄去一百,剩下的买两套时髦的新款的确良,再换一辆凤凰牌新出的自行车,送给许副局长。
这穷日子,应该是能翻翻身了。
第二天早上,就有人来敲门。
邬善平不应声,饿的头晕眼花,但是心里充满了希望,脸上也有了笑容。
老娘果然还跟三十年前一样,别人都说她是老貔貅,但他是她最疼的儿子,向来是不一样的。
敲门声,虽然只响了两下,就停下来了。
但邬善平不但没有担心,反而已经在琢磨,一千块钱,是不是可以涨到两千块钱。
毕竟一千,是当天的价格。
拖了一晚上,自然是两千了。
要是拖到明天,就是三千了!
邬善平在被窝里发出笑声,虽然滴水未进,但觉得浑身都是劲。
三千块钱,他上午下去国营饭店门口排队,吃中餐。
下午去红房子门口排到,吃西餐。
晚上,再去食堂餐厅,吃大师傅做的点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越来越多的食物在眼前打转,邬善平时常出现灵魂离体的梦。
终于,不知道是在当天晚上,还是第二天晚上,被尿憋醒,觉得膀胱要炸了,摸黑下床,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邬善平喊了一声妈,没有人应,头晕到不行,站不起来,只好爬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一点人气都没有。
邬善平一路扶着沙发,茶几,走到卫生间,开了灯,先上了厕所,昏昏沉沉又走回另一个房间,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等一开灯,发现地上行李包全没了,顿时双重晕厥袭来,“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想起除了敲门声,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我们走”三个字。
没给他留下一毛钱!
邬善平绝望抠地往外爬,“饿……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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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村,背靠三座大山,村落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墙草缮,家里有喜事的,富裕点的,例如村支书,村长村干部家里,会用几块砖头把门框修缮成砖墙,就成了所有人羡慕的脸面,这样的脸面,全村也找不出几家。
但要说最让村里人羡慕的还是靠近前村口的邬家、
三间青砖大瓦房,连院子都是用砖头垒起来的,门头上不但是砖头,去年还糊成了水泥墙,简直比公社的房子还要好。
这房子全村人做梦都想住的梦想,房子里的姜老太太的日子,一直也都是全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梦想。
邬家能够盖上这样的房子,都是因为曾经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大沪城水家的上门女婿。
打那起,姜老太太的日子,就从芋干面榆钱饼,变成了顿顿白面大米配红烧肉。
但这日子也就好过几年,水家成了众矢之的,都以为姜老太太的福气到头了,可谁知道,姜老太太觉悟不是一般的高,先是开了一张休书,又主动要求审查,手里没有多余的地,算不上地主,更算不上富农,只是一个被资本家强取豪夺儿子的可怜老母,还主动说了一些关于水家的剥削事情,力证自己根正苗红。
挺过了那段时间,进了七十年代中期,大瓦房就一点点盖了起来。
众人感叹,这老太太不但是个老貔貅,还是个老乌龟,是真能忍,手里拿着那么多钱,愣是在村里吃糠咽菜,装了那么多年穷人,才把钱拿出来用。
时局变了,不允许批.斗了,众人再心中有数,也没什么用了。
大瓦房盖起来后,儿子儿媳妇还在城里当干部,姜老太太就慢慢成了村里的中心人物。
今天,姜老太太从沪城回来了,干活的不干活的全跑来她家的大院子,有人连衣服都没得穿,有人还在吃榆钱饼子,就想听听沪城是什么样,城里人是什么样,吃的穿的住的,都是他们感兴趣的事。
“外滩,黄浦江,南京东路,淮海中路,儿子孙子全带我逛遍了,真是什么吃了,什么都买了,都紧着我这个老太婆,太孝顺,没办法。”
姜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跟说书似的,说的眉飞色舞,“村里落后,太落后,你们都还不知道,这天又要变了吧?”
“变天?”
“白云这么多,大晴天,不像是要下雨。”
“政策,政策,真是一堆文盲。”姜老太太抬起下巴:“我孙女水琅,都被召回沪城了,你们猜,是干嘛的?”
“不会是坐牢吧?”
“不会又是要批.斗吧?”
姜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是国家要把水家的财产都返还回来了。”
大院子骤然陷入寂静。
村支书旱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将人惊醒。
水琅开着汽车一进村的时候,就听到自己的名字。
“水琅对我这个奶奶最亲,最孝顺,你们不知道,吃饭都想喂着我吃,睡觉都要搂着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