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日子里,商琅于公于私都不会拂了顾峤的面子,听到他这一番话之后就坦然地松了口:“臣的表字没什么独特之处,是为——‘月微’。”
玉石璆锵,朗月疏微。
清泠泠的一个表字,也的确与人相配。
只不过……
顾峤想着商琅入京时候的年纪,忽然有一个想法:“先生的表字,莫非是朕的父皇所起?”
第3章 生辰礼物
商琅及冠的时候已经入了京,京中又没有什么他的长辈,探花郎当年一心做学问也不曾拜过师,若是有表字,那么先帝来给他取的可能极大。
顾峤方才问出的时候是带着迟疑的,毕竟先前商琅及冠的时候并没有行冠礼,若非顾峤意外地知晓了那是他的生辰,这人甚至都打算直接当成平常日子得过且过。
所以在得知商琅有表字的时候,顾峤是有些惊讶的。随后想的便是,这表字来自何人。
却没想到,商琅摇了摇头:“与先帝无关,是臣父母所留。”
“留”。
顾峤注意到了商琅说的这一个字眼,眉梢轻轻一挑,但没来得及问——太庙已经到了。
商琅到底是外臣,没有进入太庙,而是候在外面。
顾峤从他身边擦过去,带着那一缕沉香的气息,迈进了太庙。
身后的门应声关闭,少年帝王抬起头,借着幽暗的烛火看向中央他父皇的牌位,弯了下唇,跪坐在了蒲团上,没有拜。
他只是仰着头,目光落在排位上一错不错,随后叹了一口气。
时至今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他父皇会这么直接地将商琅留在他身边,仅仅是因为他是最后的嫡子吗?
明明在宫变之前,他的皇兄们比他要有作为得多。
入告太庙,本意是及冠之后告诫青年铭记祖辈之志,照理来总会有个长辈待在他身旁说教的。
而这一次只有顾峤在太庙当中,没有人知道他这“入告”究竟是告了些什么,他也就放松下来,放空了去思索他父皇当年作为的种种用意。
他父皇与他母亲,说不上伉俪情深,也好歹算得上举案齐眉,不然哪怕是中宫嫡子,他也不会有当年那个称得上是溺宠的待遇。
但是情爱是一方面,他父皇更多的还是一个着眼天下的雄君,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个皇兄——自身也不算太差,总能有一个儿子扶得上墙不是?
顾峤聪慧,小时候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他父皇如此作为的用意,所以从来没指望自己会被推上这个皇位。
原先还当是商琅临危受命,但眼下回头去想一想,这更像是个很早就设下的局。
可能在商琅踏进京都,或者晚一些,在被先皇点作探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日要成为辅佐顾峤的孤臣。
不是随机应变,而是命中注定。
不过商琅的表字竟然不是他父皇所起,这一点倒是让顾峤有些惊讶。
但是“月微”这样清冷的字,也不像是他父皇的风格。
“琅”是美玉,月是清月。
会给儿子起出这样的名字的父母,怎么看也不像是会选择放孩子闯进官场这样清浊不一的地方的人。
商琅身上,有太多值得他探索的东西了。
先前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眼下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他跟商琅,还有许多的时间来相处。
顾峤思及此处,跪直了身子,色肃正,朝着牌位一拜。
无论当年他父皇是怎样想的,如今将商琅留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亲密无间、没有隔阂,就足够了。
顾峤恭恭敬敬地施了这一拜,拎着繁重的礼服,推开了太庙的门,迎上商琅的目光。
“先生,”帝王眸子弯着,没有再提方才的话题,而是问道,“先生究竟为朕准备了如何的生辰礼?”
及冠礼过后,就是万寿节的生辰宴了。
商琅闻言只是清浅一笑,没有直说,卖了个关子:“陛下待会儿便知晓了。”
顾峤对这样模糊的回答没有反应,只是在太庙之前光明正大地抓住了商琅的衣袖,直勾勾地瞧着他,意有所指:“先生,朕已经及冠了。”
年及弱冠,他已经能够真正地独当一面了。
帝王从太庙走出来之后,心情就很好,商琅也被他这样愉悦的情绪所感染,唇角勾出个笑来,轻声应:“陛下长大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还有别的情绪,只不过很浅很淡,顾峤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给掩藏过去了。
眼下他们两个也不能继续在太庙耽搁,上了回长生殿的马车,准备接着开启那一场生日宴。
本来这场宴会应该办在夜晚,但是因为冠礼,被顾峤给提前到了中午来。
等帝王落座之后朝臣就可以落筷了,顾峤坐在上首也没闲着,拿着公筷给商琅布了好几道菜。
原先商琅的地位便高,加上今日的身份也特殊,顾峤跟礼部那一群人唇枪舌战了一整天,总算是让人松口答应将丞相大人的位置安排在他身侧。
帝王的位置离着朝臣有些距离,也没什么人敢随意地窥探这边,顾峤便放开了胆子,直接拿着私下里的态度来对人,筷子夹过了不少菜,但是尽数都进了商琅的碗里。
商琅色无奈:“陛下不必如此待臣,臣……也吃不下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