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千刀。”周念觉得这名字有点怪,“真名就叫这个吗。”
冉银替周念剥好一颗茶色的卤蛋,放进她面前的碗中:“鹤千刀只是镇上人的叫法,他本命叫鹤广。”
鹤广以杀猪为营生,也就是个屠夫,宰杀的猪要亲自打整,开膛破肚处理猪下水,日积月累的千刀万剐。
一年到头经手的猪几百头,有次鹤广在打牌吹牛皮时自嘲是个杀千刀的,以后大家干脆叫他鹤千刀得了,众人哄笑,自那以后,鹤千刀的诨名就叫开了。
周念静静听完后,想到罗强昨天说的那件事——鹤遂被他爸用几寸见长的杀猪刀架着脖子。
她现下心里的滋味难说,总之不算轻松。
对面的冉银瘪了下嘴,语气不屑:“依我看,鹤遂那孩子以后也得和他那个爸一样,酒嫖赌毒一样不落,迟早要被抓去吃牢饭。”
周念垂下眼,安静喝粥没接话。
冉银话头一转:“还好妈妈有七斤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不然换成鹤遂那样的坏孩子,我不得被气死?”
周念:“……”
千万不能让妈妈知道她昨天找鹤遂搭话的事情,否则一定会生气。
四十分钟过去,周念终于吃完盘中的所有食物,慢吞吞地兜着胃站起来。
照常准备去二楼拿画具出门写生。
刚到楼梯口,冉银叫住她:“七斤,你昨天的橘子在哪里买的?”
“就在之前常去的那家。”周念温吞回答,“怎么了吗。”
冉银作为全职主妇,熟悉日常的柴米姜醋茶,也自然不会遗漏某些细节:“称给少了,少了三两。”
周念立马想到那个被塞到鹤遂手里的橙黄橘子,心里一慌。
这不能说实话。
情急下,周念只能冒险说:“回家的路上太饿,我就吃了一个。”
冉银眉一骤,语气里多出长辈的严厉:“下次不要这样,你吃的东西都是要先称重,计算好量再吃的。”
“对不起妈妈。”周念马上熟稔道歉,“下次不会这样了。”
“好,去拿东西出门吧。”
周念上楼进画室,准备出门要用的画具时,留意到画具箱里的漱口水空瓶。
拿出空瓶扔进一旁垃圾桶里,然后又到卧室拿了瓶新的漱口水放进画具箱里后,周念才提着箱子下楼。
堂屋里,冉银在打扫卫生,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擦着明明已经干净到不行的桌子。
入口的食物需要称重。
家里不允许出现灰尘。
……
对此,周念已经习惯,身不由己的习惯。
-
周念出门后,还是先去每天早上都要固定去一次的公厕。
清晨的公厕里无人,周念像往常一样到最靠里的隔间,蹲厕设计,周念就在便池旁蹲下。
强塞进胃里的那些食物瞬间翻江倒海。
太阳穴突突狂跳。
“呕——”
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催吐行为,光凭身体本能,周念就轻而易举地把胃吐空。
她打开画具箱拿出漱口水。
漱口水有点辣口,每次用都觉得口腔里在发烧,一路烧到胃里。
周念清理好自己,洗了个手后走出公厕。
谁料,一只脚刚迈出公厕矮矮的门,就被前方一道清瘦身影吸引视线。
公厕的正对面,是一条花楹镇最狭长的巷弄,名字就叫长狭弄。
巷如其名,狭长而窄,宽度约为瘦女人的一个半身位。
长狭弄里,鹤遂在中段位置,穿一身黑,黑色与他的冷厉气质相当合衬。
他受伤的右手随意地缠着一圈白纱布,鼻梁一侧印着绯红色的新痂,是被肖护昨天弹烟头烫伤所致。
痂痕是一个小小的月牙,与他的内眼角齐平。
虚渺的白色晨间雾里,鹤遂正弯着腰,宽肩俯低,肩线在雾里凝出虚影,连沿着走势同样往下的手臂。
周念顺着看去,才发现他的脚边蹲着一只猫。
那是只四月龄左右的田园小猫,通体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