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觉啊你?!明天我们还要摆摊啊。”
“那是晚上啊。反正离天亮也就三个小时了,睡什么睡。我们俩都别回去了,去看一场电影的时间不是刚好?”
他一扫有点困倦的色,兴致勃勃地在前个路口掉头,车子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驶去。
“我才不要……我要睡觉!”
她的抗议随着身体被突然的加速度一起陷进后座。
……算了,随他去吧。
不心血来潮就不是叶渐白了,他比台风还没有规律,也没有预警,唯独没差的,是能将人连同衣角和心脏一起吹鼓。
车子在路灯昏黄的街道上疾驰,不一会儿就开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露天汽车影院。他们之前也来看过几次,下午和晚上这里会放一些实时上映的影片,到了后半夜就会放一些大屏幕没有公映过的电影,比如今晚放映的就是《她》。
这部电影他们两人早都看过,因为叶渐白对人工智能的题材很感兴趣,当时一有资源就拉着她一起看了,在他的房间。
除了记得这是一个人类和人工智能相爱的故事,其他的细节尤雪珍根本不记得了。能回想起来的,是叶渐白起身去拿薯片时挡住了投影仪,荧幕上照出他的影痕,那一瞬他好像是电影里的人,遥远的,注定不能被观众拥有的人。
此时电影还未开场,工作人员挥着荧光棒指引着他们的车停到位,叶渐白熄火,打开天窗,夜晚的鸣虫声便像浪潮扑进车厢。
他松开安全带,头扭向后座:“一起下去买点喝的?”
“好。”
她跟着一起下车,环顾四周,稀稀拉拉的也停着两三辆车。尽头的集装箱售卖可乐,这回他们来发现还多了咖啡,由机器人现磨的。
叶渐白一看机器就来劲,兴致勃勃要现磨咖啡,机器人缓缓从沉睡状态启动,电子屏上眯眯眼便成采奕奕的两个豆豆眼,用兴高采烈的声音说:“能为您泡咖啡真开心!”
他接话问小机器人:“有多开心?”
尤雪珍斜睨他一眼:“经。”
叶渐白回看过来,模仿着机器人的腔调:“和你一起看电影真开心!”
她顿了顿,轻哼:“有多开心?”
她本来以为他会模仿自己的那句经回敬她,结果他取来咖啡,将温热的杯璧往她脸上一贴,说:“就像有点冷的这个夜晚喝到这杯热咖啡一样开心。”
尤雪珍一愣,咖啡已经被他拿开,颊边的热意却还贴着没走。
她回过,嫌弃地扬手挥了挥空气,咕哝:“……这个机器人还挺有文学素养。”
*
两人看完电影时是清晨的五点四十八分,接近冬天的黎明还很远,整片天幕仍旧笼罩着一股深蓝,车内的蓝牙音响仍播放着电影,尤雪珍朦胧地听到,从睡梦中转醒,意识到已经是尾声。
醒来的时间很巧妙,就像坐电车总能在快到站时醒过来一样,潜意识真是很的东西。
脑子里胡乱闪过这些思绪,鼻子也逐渐苏醒,闻到了一股烟草玫瑰的香气。
她这才感觉到身上很沉,似乎盖了一层外套。
叶渐白的外套。
尤雪珍想睁开眼确认,但身体却没有动,仿佛大脑昏昏昏沉沉地更快一步发出指令,想继续沉浸在这股味道里,胸口蠢蠢欲动。
她轻轻耸了下鼻子,忽而听到车里传来来电的震动,吓了一大跳。
身边是窸窸窣窣掏口袋的动静,尤雪珍赶紧将眼睛闭得更紧,一动不动,耳朵却静悄悄竖起,听着叶渐白接通了电话,心不在焉地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像是在酒吧,震耳欲聋的,夹杂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好,是叶渐白师兄吗?我是黄芊茹的舍友,她喝得特别醉,你能不能来接她一下?”
“黄芊茹?”他哦了一声,“知道了。我帮你们叫个车。”
电话被夺走,换成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叶渐白——!我要你亲自来接我!”
他语调未变:“你的确喝醉了。”
黄芊茹的腔调变得嘶声力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说断就断?难道就是因为我开玩笑说想和你用情侣头像吗?”
叶渐白很冷静地说:“你都直接上手要换我头像了,还算玩笑吗?”
黄芊茹噎语,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谈朋友为什么不能换情侣头像?根本就是你微信里养了太多条鱼吧!用情侣头像阻碍你养鱼不是吗?”
她斥责完,叶渐白叹了口气。
“我没有当养殖场主的爱好,每段感情我都是想认真去喜欢一个人,只是感情讲究你情我愿,没意思了就及时止损不好吗。你如果觉得我在养鱼,那你不如就想象自己是一条鲨鱼吧。”
电话那头传来她胡乱的叫嚷:“什么鲨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黄芊茹,你知道鲨鱼最有魅力的时候永远是在海里遨游的时候。”他语调放软,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难受,“你不用游到我的鱼缸里来,应该去更广阔的大海。”
挂断电话前,他最后说了一句:“对了,我不想换头像和情头没关系。”
说完,电话被他掐断,很干脆。
尤雪珍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将身体背向叶渐白,面对车窗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刚才全程屏住的呼吸,刚才泛上来的蠢蠢欲动也在这通电话结束后消失殆尽。
她装作才转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打个哈欠:“结束了没啊?”一边坐直身体,胸口上盖着的宽大的外套滑了下来。她一皱眉,故作嫌弃地把外套丢过去,“这香水熏死我了。”
“你倒真会挑时间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