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阳很难对他解释朝中复杂的局势,只是问:“东西还能追回来吗?”
荣贺皱着眉头:“难了,我舅舅办事很麻利的。”
“哎……这次只能这样了,下不为例!”温阳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担忧的问:“你舅舅办事妥当吗?”
荣贺忙道:“姑母放心,绝对妥当,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扯出祁王府来。”
“但愿如此。”温阳公主乜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剥了一壳子蟹肉,推到他的面前。
盘算着府里还有多少存银,添上一笔,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关。
……
怀安是不到卯时起来的,不是他勤奋好学闻鸡起舞,实在是迫不得已。
月亮越狱了,冲破不太牢固的围栏,打算出去寻找自由。谁料刚出胡同就迷了路,站在胡同口左右张望,不知哪个方向通往快乐的天堂。
因为纠结的太久,被胡同口那户人家的好心大婶收留。随后恩将仇报的啃了人家的菜地,拆了人家的狗窝。
狗还以为来地震了,打了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一脸懵的看着自己坍成一片废墟的家。
大婶本打算做完早饭再料理它的,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活计,赶紧挨家挨户的询问是谁家走失了马,再不领回去,要把她家拆光了。
邻里皮衣出来,纷纷表示家里没有马,并添上一句:“多新鲜呢,马也能走丢。”
问到最里头的沈家,才算找到了正主,李环千恩万谢,赔了人家的菜地和狗窝,还十分惭愧的多给了几十枚铜钱,算作给狗的精补偿。
然后叫起媳妇让她去二院禀一声,这家伙力气大,家里连个拴马桩子都没有,也不能专派个人牵着它吧。
所幸皇帝“闭关修炼”,已经辍朝多日了,沈聿不用上朝。但他有起床气,不能接受自己一个人早起,又不敢惊动妻子和女儿,只好提着鞋蹑手蹑脚的出屋,把两个儿子祸害起来。
怀安睡眼惺忪,脾气很大:“天还没亮呢!”
沈聿的脾气也不小:“起来修马厩!”
晨光熹微,爷仨加上一个李环,四个人叮叮当当忙了一身汗。
直到修宅子的工匠来上工了,围在旁边看了好半晌,工头才忍不住出声道:“老爷,您这卯口凿得不对,不结实。”
四人:……
白起那么早了。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情还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要试图挑战别人的饭碗。
认清这一点的爷仨扔下锤子凿子各奔东西。
沈聿上衙是可以迟到的,他是二把手,上司又不在衙中,迟到早退摸鱼都是常态。怀安和怀铭迟到就会很惨。
尤其是怀安,他今天第一天跟着先生读书,从隔壁工地翻墙到院子里,跑回自己的房里拿背包,再跑到前院小书房门口,虽然没有多远,也足够他气喘吁吁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陆先生今天来的也够早,身边还跟着个八九岁的孩子,想必就是老爹提过的,陆先生的儿子陆淮。
怀安顾不得这些,慌里慌张的走进屋里去,朝先生深施一礼。
他在老家开蒙时也上过私塾,魏老先生有个很不讲理的规矩,时不时会提前一到两刻钟到书堂,谁要是晚于他,就算谁迟到。迟到了就是抄书罚站挨板子,视情节轻重而定。
年轻的陆先生显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还算和气的介绍他和陆淮相互认识。
怀安暗自松了口气,两人序了齿,陆淮大他两岁,已经在学《尚书》了,比他的进度快的多。
不过这个年代的私塾教育讲究因材施教,每个人的进度不同也很正常。
怀安坐在靠窗的书桌后头,拿出书本。
陆先生是很板正的人,连带着陆淮也是很板正的孩子,两人正襟危坐,总显得怀安有些格格不入,他左看右看,也不得不挺直了后背,端正坐相,让自己看上去合群一点。
陆先生见他拿了一套《四书》,却回身往书架上翻出一套蒙学书,搁在他的案头,还是要他从《三百千》开始背,一本一本的背过去,查漏补缺,重新温习。
怀安背的口干舌燥,又想喝水,又想吃东西,又想去院子里玩……就像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心里长草似的坐不住。
好在陆先生还算通情达理,给了他三天时间调整状态,并用这三天温习蒙学内容,第四天才正式开始读《四书》。
陆先生与老爹的教学方法大相径庭,最大的区别在于,老爹会给他讲解经义,还会引经据典,甚至夹带自己的观点,而陆先生只是一味的让他背书,最多讲一讲朱子的注解。
怀安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天的。
时人讲究十五岁之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要多记忆;十五岁之后,物欲既开,才开始思辨、理解。主流的教育模式自有它存在的合理性,他再不擅长,也要慢慢适应。
这日翰林院没有多少事忙,沈聿早退回家,站在书房窗外听了一会儿,暗自欣慰,疯马套上了鞍辔,兽也关进牢笼,真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怀安此刻就坐在窗边背书,抬头看见老爹的一张脸,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他对这种画面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古人不懂,只有现代人懂,因为它有一个很通用的名字,叫窗户外的班主任。
第4章
“啪”的一声脆响, 怀安悚然一惊。
定定,见是陆先生的戒尺拍在了书案上,警告的目光看向他。怀安忙低下头去继续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