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年一边惋惜地摇着头,一边压低声音。一桌子上的四个头都不约而同地靠近了些,听着这骇人听闻的窃窃私语。
“下次说清楚点,林阁主干的事,跟少阁主可没有关系。”
“还得是咱们少阁主有担当,听闻少阁主为了遏制阴阳当铺的势力,屡受重创,啧啧,真是,英雄出少年。
江湖中,一朝得势,一朝失势。
阴阳当铺的事情闹得凶,传的广,林逸身处是非中心,每日提心吊胆,精紧张,对手下暗卫的打骂处死愈发变本加厉。
月色如水,寒烟如织。
慕长宁披着雪白的绒毛大氅,坐在遥竹院中,看着明烨给他传来的各方的消息。
每每读到千巧阁的消息时,总是会停顿许久,短短的几行字总要反复确认。
自那日生辰回来后,他失落了许久。
慕少秋和云青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抓着纪连阙问东问西。而后,俱是长叹。
四家之间感情深厚,联系紧密,每年都会轮流做东,彼此聚在一起,共度欢岁。
今年恰好轮到慕家做东,又是慕长宁第一次在家中过年,更是把云青禾忙得晕头转向,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慕长宁提着食盒进门时,各类掌事主管鱼贯而入。云青禾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着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明明是阴冷的冬日,额头却发了汗。
“母亲,”慕长宁打断了正欲上前的另一位管事的话,“天色已晚,先用膳吧。”
管事会看脸色,他恭敬地行了礼,退到了一旁等候。
“长宁,来的正好。”云青禾眼一亮,接过食盒随意地放在了桌上,拉着他就往里间走去:“替你缝制新衣的裁缝已经来了,快让他给你量尺寸。”
慕长宁有些无奈,说道:“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哪的话!”云青禾瞪他一眼,说道:“新岁当然要穿新衣了!就是你父亲那般的老头子,都巴巴地求着我给他做新衣呢!”
慕长宁哑然失笑。
晚上,慕少秋在灯下奋笔疾书地写着请帖。
云青禾走上前去,挨着他的肩膀看了请帖好半晌,嫌弃道:“狗爬的字。”
慕少秋看着自己俊逸非凡的行楷,疑惑地摸着脑袋,而后一把拦腰抱起云青禾,就往床榻上滚去:“夫人说的对,良辰美景,怎么能用来写请帖呢!”
当第一场细雪落在南域时,迎来了年夜。
日薄西山,黄昏的余辉浅浅地映在将化不化的白雪上,染出一片明艳的橘色。远远看去,一切的景物都融进了夕阳中,融在了细雪中。
慕家的前厅,此时正觥筹交错,杯盏琳琅。
“晏大哥,淮意姐,恭喜恭喜。”慕长宁举着杯盏,走到两人面前,笑着说。
他今日穿上了新制的衣服,一身素白,袖口处用烫金的红线缝制着几朵杏花,腰封灼红,配着上好的白玉环佩,脱俗出尘。
这大半年,他眼中的狠厉与冰冷被打磨的温柔了许多,愈发显得眉目如画。原先的木讷与惊慌更是无迹可寻。举手投足间,俱是大家风采,随性而合礼。
谢淮意脸上的笑明艳动人,打趣道:“长宁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要弟弟啦!”纪连阙风一样地走过来,跟晏修竹碰了碰杯,一饮而下,说道:“要让他从小就跟在我身后喊我哥!”
慕长宁斜他一眼,对谢淮意说:“生个妹妹像淮意姐姐这般好看也不错。”
谢淮意色温柔,笑意盈盈,掩口笑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长宁的话,可是越来越甜了。”
纪连阙忙不迭地凑前:“那是,也不看跟谁学的!”
他推了推慕长宁的杯盏,催促着:“快喝!上好的春日遥!”
慕长宁笑着,与他碰了碰杯,一口饮下。
酒香醇厚,入口幽长,馥郁的荷花香气盈满口鼻。
自上次从千巧阁回来,慕长宁就学会了饮酒。
罪魁祸首,当然是纪连阙。
家宴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应有尽有,热气腾腾又香味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父亲,怎么不见师父前来?”慕长宁走到慕少秋身旁,低声问道。
“嗯?”慕少秋将一筷子的水煮牛肉塞进嘴里,说道:“你师父出不来,他只能在宗堂里待着。”
见慕长宁不解,慕少秋解释着:“尊者武功极高,内力超群。因为一些事情,不能离开宗堂。这些旧事,日后让尊者亲自与你说罢。”
“是,那我拿些菜过去给师父吧。”
“不必。晚些我们这些老家伙过去陪他,你多吃点。”慕少秋的眼在慕长宁脸上转了一圈,秘地说道:“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无视慕长宁的追问,慕少秋已经转了过去,兴奋地跟云青禾说着晚上的安排。
酒过三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明星稀,雪停了。化开了的雪湿漉漉的粘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的水痕。
谢淮意有孕在身,不便久留。
慕长宁送二人至慕家结界处,晏修竹一手扶着她,一手撑伞替她遮挡着残余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