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抬起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郑玉;
晏行;
父母;
淮左;
海棠院;
鬼胎;
幽禁;
杀戮;
大火;
替身;
失魂;
怒江边;
晏三合感觉到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混乱了,模糊了,扭曲了。
真相是什么,她看不清;
她究竟是谁,她不知道。
“韩煦。”
她一边喘息,一边低低的唤道:“你扶我一把,我站不稳了。”
韩煦越过窗户上前扶住,拍拍自己的肩,“来,你靠过来。”
晏三合真的靠了过去,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韩煦的肩上。
她素来冷静,坚强,唯一一次觉得支撑不住,是在得知自己是郑家人后。
而现在,她再次感觉到支撑不住,呼吸和心跳都乱了。
因为她推断出自己很有可能不是郑家人,并且郑家的一百八十口人,很有可能因她而死!
一百八十具尸体,得多重的分量啊!
她亲眼看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坟茔竖在那边,在夜里都望不到头。
如果真的因她而死,那就等于她要把这一百八十条人命,统统背在身上。
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怎么能承受得住?
“我怎么承受得住啊!”
晏三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
晏三合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烧得晏三合都开始说胡话。
石婶、老武叔、肖老太婆这些人都吓坏了,立刻派村里跑得最快的小伙子,去请傈僳族的女巫来看病。
韩煦也飞鸽传信到分部,请他们找个当地最好的郎中过来。
女巫一看是晏三合病了,连药都没有开,扔下一句“心病还需心来医”,就唱着山歌喜气洋洋地离开了。
把肖老太婆气得,低头拧了一把小孙孙的鼻涕,朝她背影就甩过去。
郎中也来了。
手扣上脉搏,没有脉相,他大声嚷嚷道:“人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赶紧准备后事吧!”
韩煦一拳打过去,怒道:“治不好她,你得先死。”
郎中鼻孔里,缓缓流出两条血渍,哭丧着脸道:“我开方子,我马上来开方子。”
这些,晏三合都看得见,听得见。
她感觉自己魂魄浮在半空中,看着宅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石婶在熬药,手里拿了把破扇子,一边扇,一边嘴里还在念着阿弥陀佛;
老武叔在设坛招魂,几个儿子在边上帮忙,还你一言,我一语的埋怨老武叔人老了,手脚一点都不利索。
肖老太婆两只手插着腰,冲着晏行的牌位数落,让他在下面多保佑保佑孙女,别正事儿不干,光顾着和女鬼打情骂俏。
床边,韩煦绞了块热毛巾,替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他的脸上戴着面皮,看不出喜怒,但眼里都是熬红的血丝。
她还看到了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