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谢知非看着她,眉峰往前逼近了几寸。
李不言看着妙真额头冒出的冷汗,这才明白三爷对这人用的是先礼后兵。
不同的人,用不同的问话方式。
呵,贼啊!
妙真被谢知非的视线逼得无所遁形,沉默良久,道:“我觉得……她可能是怕麻烦吧。”
谢知非微微一震,“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她有一笔好字后,就求她写一副佛经给我,求了好几年,她才写给我这么一副。”
妙真:“还特意交待说,万一给人发现了,你就说你自己写的。”
也有一种可能,是静尘不想让别人通过她的字,找到她尘世间的身份。
想到这里,谢知非重新拿起字帖,认认真真看起这笔字来。
瘦金体是某朝的皇帝所创,运笔灵活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
用父亲的话说,练这种字体的人,个性极为强烈,而且独特。
都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
字和文章都是渗透在一个人的骨子里、血肉里的,不是静尘用一件尼袍就能刻意掩盖住的。
“妙真,你因何出家?”他突然问。
“说来官爷也许不信,我抓周就抓的一串佛珠。六岁母亲带我去寺庙,我指着寺庙里的佛像说,我见过他们。”
说起往事,妙真的情稍稍放松了一点。
“回去后就生病,怎么也看不好,有和尚说这孩子须得养在庙里,才能养活。十岁我就来了水月庵,先是带发修行,倒也没病没灾。
但只要我动了还俗的念头,病啊、灾啊就来了,后来索性就出家了。
老庵主收我进门的时候,她说我上辈子是菩萨跟前的人,这辈子到尘世间就是来修行的。”
“你读过书,字写得好,可见出家前的家境不差?”
“倒也谈不上多好,至少从不为生计发愁,家里一年施粥两次,算是积善行德 。”
问到这里,再无可问的话,谢知非摆摆手,示意妙真可以离开。
李不言等人走远,一脸好道:“三爷,这一位怎么不让她去谢府找你了?”
谢知非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她家都能施粥了,来找我做什么?”
李不言一噎,不服气,又问道:“那三爷从这人身上,问出了哪些名堂啊?”
谢知非懒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点。”
“什么?”
“静尘出家前的家世,也是好的,甚至要好于妙真家里,否则练不出那么一笔瘦金体,养不出那么一双漂亮的手,更不会留意春阳,夏风,秋雨,冬雪这些无关生计的东西。”
谢知非微笑:“李大侠,可对啊?”
李大侠点头表示,三爷你很有几把刷子。
“第二点,她来到水月庵后,事事谨小慎微,刻意藏拙,为的是不那么引人注目。”
谢知非摸摸下巴,眼有些飘。
“由此可见,她在出家前,经历过翻天覆地的人生变化,说不定是从人生的最高处,跌到了最低处。嗯,还有一点……”
还有?
李大侠瞪大了眼睛。
“既然练瘦金体都是颇有个性的人,那么这个静尘在出家前,应该不会太循规蹈矩。”
谢知非手托着脸颊,“李大侠,你觉得呢?”
李大侠回了他一记皮笑肉不笑,“我觉得,你和我们家小姐,前世都是狐狸投胎。”
对了!
一只公狐狸,一只母狐狸,天生配一对。
谢知非缓缓勾出一记笑,这笑还没扬到眉梢,朱青走进屋里。
“爷,都问过了,请过目。”
谢知非接过纸,一张一张纸翻过去。
越往后翻,心越往下沉。
答案惊人的一致,最深刻的记忆,都是静尘替他们讲解佛法,无一例外。
他把这些纸,连同静尘抄的那几张佛经一同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