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泊瑟芬的生涩,哈迪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应该说命运编织生命的旅程的时候,他是参与的工匠之一。
人类死亡的日子大多都是命运女规定好的,他们冥府会提前得到这份写满了生命结尾日期的清单。
时间到了,冥府会出动去收割这部分走到尽头的人类。
命运女称这份清单为命运的终点,冥府则是叫他们为「死亡名单」「死亡泥板」等比较易懂的词语。
因为权交缠了一部分,在人类死亡的命运上,哈迪斯也是可以做主的之一,修改死亡日期与延长某些人的生命不过是多点工作量。
可是命运的其余权力,与冥府无关,线头与线的中间都少有死亡的参与。
还有的命运线,命运女也严禁其余明出手干预。哪怕是宙斯这种坐在王座上,几乎掌握了一切的王。
哈迪斯回想着命运女的性格,比他还硬实并且是爱情绝缘体。爱之箭的拔出估计是毫无希望,不过她们那古老的年纪懂的事会比他多也说不定。
拔箭这个冗长的问题,对冥王来说是属于解决不了就不用解决的小事务,可是泊瑟芬在乎。
以后他也许要将部分的事务权力过渡出去,或者利用冥府新增的生机,创造几个新来分担死亡权责。
然后他就负责跟随泊瑟芬到处走,去寻找拔出爱之箭的可能性,这么想起来,也是无比的美好的事情。
毕竟能一直跟泊瑟芬在一起,去哪里都行,毫不贪心的冥王大人开开心心地敲定以后的生活方式。
“请往前走……”不露面的命运女突然出声说,三个声音先后重叠响起来。
泊瑟芬看到前面出现了一条小路,而路的尽头,是半透明不断荡漾着水波的薄墙,墙那边的世界熟悉得让她怔住。
只是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请往前走」这句话里,并不包括哈迪斯。
泊瑟芬都来不及掩盖情绪,离别说一万次都比不上近在咫尺的现实。
她的心跳声开始快起来,呼吸也短促地轻喘着,这是更汹涌的情感扑来的前兆。
“哈迪斯……”要快点道别,不然就来不及了。
哈迪斯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前,率先发现她身体开始出现崩塌的现象,黑雾的治疗也不起作用,她的灵魂依旧健康光亮,身体却散发着颓散前的气息。
如同果实熟透,甜腻得要破开皮的死亡味道。
“先跟我回冥府,处理你的躯壳问题。”哈迪斯察觉到她的痛苦,恨不得当场刮了自己的血肉立刻塑造出一个新身体出来,给她一个暂时的安置之所。
泊瑟芬望着他开始变得浑浊的眼眸,黑雾凝聚在他眼底,将他眼白吞噬了,这是他情绪爆发的模样。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指尖滑过的速度慢得充满眷恋。
“好的。”她笑着说,“你先将镰刀给我,哈迪斯。”
她要求得太自然,自然到他一时间都没有意识到,她在命令他。
哈迪斯听她的话,如同听从本能,手抬起,将镰刀递给她。
镰刀轻滑过空气的声音响起,在马车上看风景的宙斯骤然转头,双目如炬看向自己将要去往的方向。
“我那久不见天日,不知险恶,不懂欺瞒的可怜兄弟,这是亲自将自己的妻子送上了一条不再归来的长夹道吗?”
宙斯无奈叹口气,摸了摸一路跟随自己的大地精灵们。这群来自黄金时代的灵魂,披着云雾到处漫游监视着大地的各处,是他最得力的眼目。
然后他一甩缰绳,“这场闹剧还得我去拦着,真是让我悠闲一下都不行,我就是命运长鞭驱赶着的劳苦牛马,等着下一个弑父的孩子出现,来安排我悲惨的结局。”
车子慢吞吞的节奏骤然加快,快到最后化为一道闪电,划开了薄云与清澈的气空。跟随他的大地精灵也被车轮挨蹭过,出现程度不同伤口。
命运的居所并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随着命运多变的情绪变化,它能出现在比深渊更深的地方,也会出现在比奥林波斯山更高之处。
以前曾有一段时间,他打瞌睡的就时常听到纺织的声音,抬头一看,无用的命运碎屑线撒了他满身。
是命运的居所搬到他头上,不管他去哪里。
哪怕是睡在被窝里都能听到那三个老命运女唠叨的声音。
烦死,扰他清梦,干涉他的选择,对待他就如同对待一只准备丢弃的病牛,还时不时要出来嘲讽他几句。
众怨怼他的冷漠与多变,可他们从来没有体谅过他被命运之线捆绑的痛苦,又怎么能怪他对他们残酷。
宙斯如同天上地下最厉害的鹰隼,锐利的眼扫射过这个世界每个角落。
泊瑟芬与最初之的誓约,让无数古老明的部分力量苏醒,编织出无法打破的转轮,只是为了让这个最初誓约能顺利实现。
这份力量,可真是让他眼馋。
继承了死亡与生机而诞生的孩子,也口含着命运与原始誓约的力量,是他得到操控命运权力的最后机会。
宙斯看不到故意隐藏起来的命运屋宇。
可是他听到熟悉的命运之线被编织,剪断的细碎声响。马蹄踏着云雾飞腾而起,快了,快了,他快要找到泊瑟芬,就在那个方向。
几个兄弟姐妹中,他是唯一没有被父亲吞噬的幸运之子,这代表着他的记忆传承的完整性,的历史在他的身体里连成长河。
泊瑟芬的出现,卡俄斯与她的约定,他都看到了。
因为力量差距的缘故,他没有听清楚他们约定的内容,却知道泊瑟芬苏醒后要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得在她彻底走向那条谁追不上去的路前,将跟随在她身边的孩子抓过来吞噬掉。
不然他的兄弟会失去妻子,而他会失去那个最珍贵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