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太确定地挪动一下脚,就听到哈迪斯再次痛苦地阻止她,“你受不了。”
泊瑟芬试着说服他,“我看你意识还有一点,要不我们尽量试试。”
哈迪斯看着她,紧缩的瞳孔如实地映着她担忧的脸孔,专注得像是要靠这一眼坚持过很长的岁月。
血液已经沸腾到在血管上噼啪作响,甚至从他的眼角与耳朵里渗出来。
他对她轻勾嘴角,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等我恢复正常再回来,泊瑟芬。”
残缺的壁画色彩,开始流淌下肮脏的粘稠暗物。
密密麻麻的白骨与亡魂从石膏、石灰与地面缝隙中伸出手来。
它们倾诉着无数的诅咒之语,在掌控它们的王者身体上跳着葬礼的舞蹈,将他的四肢紧紧抓住往墙壁里拖拽。
哈迪斯已经没有力气,他疲惫地靠着这些污秽之物,安静地发出最后一个命令:去往祭祀之屋的墙壁迷宫。
那里是他给自己建造的坟墓,失去所有理智的他是无法逃出来的。
他要将自己关到消化完满身情潮为止。
大概需要很多年,很多年……才能再与她见面。
见到这个可怕的场景的泊瑟芬,背脊都吓麻了,她仿佛看到哈迪斯被无数的尸体鬼魂吞吃殆尽。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前扑过去,在他被拖入巨大的尸骨漩涡前,用双手捞住他的小腿。
骨头与亡灵累积而成的洪流中,哈迪斯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闭上眼毫无知觉地往下坠落。
泊瑟芬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无数的唾骂与尖叫就冲入耳里,恶咒的力量如附骨之疽黏上皮肤时,剧痛瞬间刺穿她全身。
她只是轻微沾上就痛成这样,几乎不敢想象身处中心的哈迪斯承受着什么。
生存本能催促她松手,逃开这个宛如地狱的尸山骨海,可是她能逃开吗?
如果能逃——早就逃了。
泊瑟芬认命地松开与这些鬼手较劲的力道,让这些她最害怕的亡魂将她一起拖进去。
她如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扒拉着一堆骨头架子,伸手捞住哈迪斯的腰肢,整个人蜷缩到他怀中,一同掉落不知名黑暗深渊里。
宛如飓风造访过后的议事大厅重新恢复安静,所有建筑物的色彩都消失,变成布满裂痕,长满霉斑的故旧物。
这是死亡侵蚀过的痕迹。
大门终于成功被踹开,死骤然而至,左右一扫,才将视线定在哈迪斯与泊瑟芬消失的那面墙上,那里有一大片显眼的灰色暗影。
米诺斯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来是箭出了问题,哈迪斯的力失控到,连泊瑟芬的力都被他吞噬了。”
死皱起眉头,“他们……”
他的视线顺着老旧的墙壁一直往前看,终于看到目的地,“在祭祀屋的壁画迷宫里。”
第二位判官也跌跌撞撞冲进来,身后跟随的是埃阿科斯,他们转身伸手快速关上门,化出门栓紧固住大门。
一阵巨大的力量碰撞上门板,又顺着门廊往前而去。
是庭院的石榴树在疯狂生长,根系都膨胀出地面,直接掀翻地砖,在王宫内部肆意毁坏建筑。
石榴树是哈迪斯的繁殖象征,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
米诺斯表情凝重地对其余两位判官说:“我们要有心理准备,泊瑟芬很可能会被哈迪斯吞噬。”
哈迪斯亲手绘制的迷宫,不经过同意谁都进不去,泊瑟芬被掳进去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清醒哈迪斯会收敛自己的能力,小心不碰伤柔软的种子。而现在的哈迪斯大概连人都认不了,吞吃是性本能,他会将自己最渴慕的真的吃下去。
死伸手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直接将墙面锤烂掉,他冷声说:“我们去找命运女的纺纱线扔入迷宫,让迷路者能走出来。”
这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举动,以哈迪斯的能力,在迷宫追上泊瑟芬轻而易举。就算他们找到线,也很可能赶不上。
但是在场的明没有一个提出反对,米诺斯一锤定音,“走吧,塔那都斯,利用你无声与我们的巧辩,应该能偷来一截丝线。”
希望他们来得及将泊瑟芬从迷宫带出来。
被其余牵念着的人,正昏昏糊糊地扶着额头努力站起来,她视线发黑,四周静谧得可怕,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响得厉害。
明明跟哈迪斯跌下来,不过闭上眼失一会,就剩下她一个人。
泊瑟芬焦虑地喘着气,她用手撑着墙站着,尽量放缓呼吸平复过度紧张的身体。
这里很暗,只有不知从而来的灰蒙蒙光线,勉强让人能看清楚环境。
一条条复杂曲折的廊道交织在眼前,泊瑟芬光是要看清楚某个交叉的路口,眼睛都要看出泪来。
哈迪斯在哪?
泊瑟芬困惑地往前走,没有走两步她又停下,廊道交叉出的岔道口实在太多了,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这是个迷宫。
他们在迷宫里失散了,想到哈迪斯那副丧失意识样子,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泊瑟芬完全无法说服自己,他能自己恢复正常。
他刚才任由死魂拖走的模样,像极了悲剧连续剧里,那个生离死别的「死别」。
泊瑟芬甚至有种诡异的感觉,一旦任由他消失,她就再也见不到他,这也是她义无反顾死抱着他不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