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地下的生物从黑暗中破壳而出的瞬间, 不是欣喜自己终于能看到太阳,而是会瞎。
在她闭眼的时候,一只指节分明, 掌纹干燥的手伸过来捂住她的上半边的脸, 将她的视线遮盖得严严实实。
哈迪斯没有立刻反应回来她在畏光, 毕竟「种子」是最喜欢阳光的明, 等感受到那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才想起她现在是人类。
泊瑟芬本来想说用黑雾遮盖也一样,却想到鲜花会给黑雾扎洞,才无奈将话收回去。
失去了视线,她只能倾听车轮前进的声响,水流渐大,在耳边如远景拉近一样,轰鸣声从弱到强出现在耳边。
海潮与咸味清晰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她的嗅觉都不太适应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更强烈的触觉却是哈迪斯的温度。
他不知道何时站在她身侧,强劲的胸腹贴着她的半边身体,卷发尾像猫的胡须挠着她裸露的后颈部。
泊瑟芬痒得直缩的时候就听到他凑过来说:“睁开眼。”
似乎担心她不明白,哈迪斯将手指移开时又补充:“不会伤眼。”
泊瑟芬没有犹豫睁开眼,就看到朦胧的黑雾盖在他们头顶,又倾泄到他们脚下,穿过层层雾气的阳光软如上旬新月,毫无杀伤力。
在朦胧的微光中,能看到隐约起伏的海浪与如点墨的海鸟。
他们脚下的战车安静停留在海面上,泊瑟芬看到这个景色就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的画面,连带着也想到自己旅游的船跟丢了的行李箱。
再继续延伸下去前,她百味杂陈地止住自己思乡的念头。别想,再想眼睛就要进沙了。
哈迪斯察觉到什么侧眸看了她一下,他握着缰绳的手指攥紧了点,她忧郁的心情挂在他心头。
想摆脱这种心情,又不知道要怎么哄人的冥王大人脸色更阴沉,他突然对着几匹黑马大喝一声,“往前跑。”
海洋都是波塞冬的力,他天生跟负责土地的植物犯冲。
特别是雅典娜用橄榄的种子夺得了雅典城的信仰后,他就憎恨起大地生长的植物。
而大地生长的作物,都归于泊瑟芬赋予的力。她不开心大概是因为这里太潮湿,或者是不欢迎海的力量。
马车飞驰起来,特制的车轮碾压过海路,急躁的车速让贴在车轴上的黄金掉落,露出坚硬的铁色。
正在追逐海怪求欢的波塞冬被这种巨响惊扰到,他抄起三叉戟,眼睛顺着海流看到了一团黑雾出现在自己的统治地上。
一个疑惑闪过他的脑海,他竟然无法分清楚这团混着强烈生机的黑暗是什么?
单纯的灾难不像,喜好庇佑人类的友好更不可能。
不管是谁,经过他的领域不给他祭品,也不打声招呼,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波塞冬过盛的怒气上头,一头张牙舞爪的卷发跟扭曲的大胡须都炸起来,他刚要追过去,就猛打一个哆嗦。
肮脏的诅咒走入他的海洋,夺走过无数生命的瘟疫正在杀死他的海鱼。
波塞冬骤然将头扭到另一个方向,看到抱着正在凋零的谷穗的女,满脸冷漠走入海里,她浑身上下缭绕着剧毒的黑雾。
“德墨忒尔,你敢将诅咒分散到我庇佑的海民上试试,你是要挑起我跟大地的战争吗?”
波塞冬顾不上刚才跑过去的车子,直接架着海浪化为的马杀到海边。
卷为一团的海水将礁石拦腰击碎,站在旁边的德墨忒尔伸手轻拨开他的攻击力,海风吹拂过她披着薄布的身躯,丰腴如成熟的麦田。
温柔出现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往前一步伸手轻抚过波塞冬的脸颊,轻易安抚他焦躁的愤怒。
“我的兄弟,荣誉加身的克洛诺斯之子,何必轻易为了点小事就开始恼怒不堪,我们多久没有坐在一起静心倾听彼此的趣事。”
波塞冬差点没瞪裂眼眶,平日里德墨忒尔看到他都是转身就走,生怕沾到他身上的水汽跟咸味。
别说坐在一起说趣事,多看她一眼,她都恨不得怂恿沉睡的盖亚掀起巨石,将他盖到冥府去。
因为过于震惊,当谷物女美得发光的手指碰到他的喉结时,他才回过味来,立刻急不可耐说——“你与我同去海里,找寻一个欢愉之地长饮仙露。”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到了海底就是他的管辖地,宙斯来了都没法让他低头。
德墨忒尔轻勾嘴角,碰触他喉结的手指滑到颈上,又离开指向海洋,那接近太阳光的方向。
“你给予我路过你海域的权力,与我分享你的部分权,助大地捡回遗失的东西,我就与你分享卧榻,也分享我的生殖力。”
波塞冬想到刚才跑过去的车子,难道她丢的东西是被那辆车子载走了?
刚要问明白,却看到丰饶女已经回过头一步一步往大地上走。
无数丧失生机的穗种落入大海,鱼群的尸体漂浮在她脚下。
波塞冬一着急,知道是自己的犹豫让德墨忒尔反悔。
跟最为人类所喜爱信仰的女结合是他梦寐以求的荣耀之一,而且她带的诅咒看起来对别的并没有害处。
他直接伸手握住德墨忒尔的手腕,语气温和起来,“我愿与你找回那遗失之物,只要你与我同床,欢愉彼此的心怀。”
女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海上,当泊瑟芬回归大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在欢腾。
特别是大地高兴得一直在她的肌肤上颤栗。
盖亚、她、泊瑟芬是最亲密的关系。
哪怕哈迪斯夺走了种子也无法切断她们的联系。
“我答应你的请求,但你要与我签下起誓的契约,以斯提克斯河的力量,为你我之间的忠诚系上最牢固的船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