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诡异的是,他手掌里的水却没有顺着他的动作落下,依旧摇摇欲坠团着。
哈迪斯看着她如羔羊般毫无危险意识的脸,终于平静说:“遗忘之河,喝下这水的人会立刻忘记大地,忘记阳光,甘心留在这片黑暗大地上。”
他的手掌边缘,立刻传来细微的抖动,还有她轻喘的气息。
哈迪斯看到她瞪大的眼里出现湿润的水汽,突然不想吓她了。他手指轻握住水离开,将水珠甩出去后,重新恢复干燥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脸颊。
在她没有反应回来前,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又一路往下亲到她柔软的嘴唇。
浅尝即止,像是安抚她的动作。不过哈迪斯清楚,他安抚的是自己燥热的身体反应,这已经是他最克制的动作。
泊瑟芬反射性攥着手指,脖子往后仰着,发丝凌乱在肩头,灼热的气息在他轻柔的舔舐中,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他像是危险的猎食猛兽,用最轻柔的动作侵犯她的一切,不给她任何逃开的机会。
最后他无比温柔耐心地将唇落到她的肩头上,柔软的黑发摩挲着她的脸,明明用高大的身躯困住她。
泊瑟芬却有种诡异的错觉,他变成她怀里一头温顺的兽,窝在她的肩头上等待爱抚。
当然她觉得他这个动作更像是张开獠牙,等着咬她脖子。
泊瑟芬无法赌他失控到什么地步,只能用尽力气,张开僵成石头的手指,轻缓放到他的后脖颈上,孤注一掷地更接近他,勉强张开嘴凑到他耳边说。
“哈迪斯,你压得我难受。”
这句话就像是让他卸下任何力量的咒语,困住她的危险怀抱立刻松懈开。
哈迪斯离开了她,将她小心放回到座位上,有力的手臂也离开她的腰。
泊瑟芬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听她的话,她终于意识到什么,爱情不止让这个男人暴躁有攻击欲,也会让他愿意听她的话?
哈迪斯没有再次看她,而是用手卷了卷缰绳,再次控制马匹的速度,让飞奔在河流上的车子速度稳定起来。
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一点都没有亲亲抱抱后的尴尬跟心虚的表情出现。
泊瑟芬觉得自己又被骚扰了一顿,她气得憋红了脸,最后没法子只能难受地用外袍用力擦嘴,咬着牙无声骂这个王八蛋一户口,擦完嘴,泊瑟芬才有空深思刚才的念头。
让人听话的爱情,不就是感情加深到一定地步才会有的吗?
因为欲望这玩意,有时候不那么爱也会出现。但是因为她难受而立刻妥协退让,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更喜欢她了。
这个念头让泊瑟芬感受到冷冬腊月怼脸上的温度,不寒而栗。再不拔箭,哈迪斯就要彻底栽了。
他栽了,她还能好到哪里去。
泊瑟芬第一次觉得,被人喜欢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第32章 记忆
马车飞过了河水, 穿过盘旋着哭声的石灰岩悬崖,悲泣的鬼魂挤满了前方的道路,看到车来的时候立刻抱头鼠窜。
跑不快的鬼被哈迪斯的黑色雾鞭抽打飞开, 碎成一片片的雪花, 那是他们扬起的骨灰。
泊瑟芬一个怕鬼的人,愣是被逼出了同情心,觉得鬼真他大爷的惨。
然后她默默地挪动一下坐姿,离身边这个凶残的远点,原来邪恶冷酷的心灵真的可以比鬼还可怕。
可是当她企图坐远,哈迪斯却敏锐地轻侧过头,似乎她每个动作都是一个开关,远离就是打开他阴冷的一面。
这个时候泊瑟芬就会自动, 勉强将身体重新移到他那边,打开他温柔的性格,他果然满意地继续用黑色的鞭子去抽开那些挤着路的鬼魂。
马喷着怒焰,照亮了道路,很快一条弯曲的大路出现, 在尽头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在朦胧的绿光中, 露出显眼的轮廓线。
是一座庙, 她曾经在旅游图册上看过这种旅游景点,白色的石英块长楼梯, 三角形的斜坡屋顶跟长方形的主体结构。
可惜因为对那个旅游点不感兴趣,她也只是匆忙翻过。
而眼前这座庙显然超出了任何图册的描述,它就如同一座冷白的山峰, 无数高到让人畏惧的石灰岩圆柱, 立在厚实的地基上, 将庙外围的建筑体支撑起来。
通往殿的大阶梯上积了层灰色的尘埃, 孤寂的方形祭坛安静立在门外,缺了一个角,落了满地的碎石。
马车快速飞上阶梯的时候,坐在车上的泊瑟芬只觉得大量的柱子跟高长的外墙,无声拥挤而来,占据了她所有视线范围。
她的手指忍不住按着座位的扶手稳住身体,呼吸也跟着屏住。
庙建造得过于庞大,简直不是人力能完成的,立在黑暗中感受不到半丝辉煌的美丽,只有铺天盖地的威压感,将胆小的人压迫得抬不起头。
这里是破败的,如巨兽骸骨躺卧而下,气势惊人。
“这是冥受祭祀的场所。”哈迪斯漠然地说,他用鞭子甩了马匹一下,黑马鼻子飞射出焰火,落在吊在门檐下的铜灯里,光明照亮了四周。
泊瑟芬也看到满是裂痕的祭坛上,没有浓厚的血液痕迹,好像从来没有人在上面献祭过牲畜。
马车毫无顾忌撞开了庙的大门,冲入了门厅,进入了主殿。
黑马嘶吼着,将所有的灯都用火苗点燃。
空旷的内殿尽头一尊高达数十米的雕像出现,它安静坐在王座上,曲卷的头发垂落在肩头,舒展的扇形叶片缠绕成生机盎然的冠冕形状,戴在他头顶。
能看出花冠跟衣服都贴满了金箔,却因为年久失修而让金粉褪色,露出里面的大理石纹路。
雕像的上半张脸藏在阴暗里,深邃的眉眼看得出一开始上了色,又被时间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