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写着「欢度新春」字样的红灯笼随风摇曳,饱和度过高的红色与冬日冷郁的底色格格不入。
强烈的反差带来了不同寻常的疏离与割裂感,明明是现实世界中很熟悉的场景,却以一种陌生且怪异的方式呈现在视觉上,这种反差会让人从本能上感到恐惧。
公寓外的水泥操场上残留着鲜红的碎屑,像是昨晚有人在楼下放了鞭炮,已经变潮的纸屑黏在了灰色水泥地上。
可规则上明确提到了:烟花炮竹等迎接新年的习俗已经被禁止。
昨晚的烟火是谁放的呢?
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许太太听到响动,立刻走过来,她站在407的门外向屋内探头:“现在像你们这么讲究卫生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房间打扫的非常不错,隔壁那两位客人就不那么守规矩了,昨晚不知干什么去了,墙上被单上都是脏兮兮的痕迹,大过年的,这多不吉利啊。”
407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祁究和祁小年交换视线,看来隔壁的玩家昨晚也遇到了“不速之客”。
吃早饭的地点被安排在厨房外的走廊上,许太太已经事先摆好一张圆木桌。
圆木桌已使用多年,桌面上糊了层水亮的油光。
407的玩家们犹犹豫豫落座,其他两间房的玩家也陆陆续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家不声不响的,但所有人都在观察对方房间的幸存者数量和状态。
祁究注意到,从405房间走出来了四个人,和昨晚他们入住时人数一致,看来405房昨晚度过了一个平安夜。
但40就没这么幸运了,昨晚他们是四个玩家住进去的,今早从房间里出来的只剩下两个人,看来昨晚有两位玩家惨遭不幸,那位晚会时用剪刀杀人的暴走玩家也消失了。
但不知道这位暴走玩家是被规则杀死的,还是被“室友”杀死的。
405的发髻女玩家气色很不错,她毫不避讳地打量已经坐在餐桌旁的祁究,又将407所有人都扫了一遍,最后弯了弯唇角道:“看来昨晚你们也挺辛苦的,损失了一位舍友。”
“万幸,有惊无险。”祁究简单回答说,也不多讲。
他简单清点了一下,现在405号房存活四人,40存活两人,他们407存活五人,加起来一共还剩下十一位玩家,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玩家们就已经死掉了五个人。
如此高的死亡率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趁许太太去忙活早饭的最后时间,众玩家开始有选择地交换信息。
40虽然幸存了两位玩家,但他们看起来状态都不是很好,特别是那位上了点岁数的中年男玩家,搭在餐桌上的双手一直抖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只有空碗筷的餐桌,色茫然空洞,仿佛三魂六魄已经离体,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祁究询问40另一位看起来状况稍稳定的女玩家:“昨晚你们房间的灯也熄灭了,对吗?”
女玩家疲惫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后半夜吧,原本亮着的灯毫无征兆熄灭了,我们按照规则提示,通过报数的方法试图找到多出来的人,可…”
她想起昨晚的情形,面色发灰描述道,“当时时间不多了,我隔壁床的大哥是有点经验的玩家,当他听到不可能存在的数字5时,立刻拿起枪朝声音来源的方向射去,因为房间过于安静的缘故,当时我们都听到利器刺入皮肉、鲜血喷溅的声音……”
“不对啊,既然那位大哥用的是枪,为什么会有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很快,听她描述的玩家就发现了不对劲。
“问题就出在这里,利器刺入的…其实是那位拿枪大哥的心脏,”女玩家眉头深深拧了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没想到…”
说着,她用余光看了眼和自己同屋的行尸走肉队友:“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魔怔,突然操起剪刀捅向那位大哥的心脏。”
众人色各异地交换视线,空气突然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完全不记得了…我身边明明没有剪刀的…可等灯重新亮起来的时候,那把剪刀就被我握在了手上,剪刀的另一头直直刺穿那位倒霉大哥的心脏…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那位被指认的玩家用无助又迷茫的声音为自己辩解,他的言辞毫无逻辑可言,也没有任何底气,很显然,他已经被“污染”了。
祁究:“但子弹打中了另一位无辜的玩家,对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那位被注射了安定剂的玩家并没有出现在早晨的餐桌上,昨晚40死了两个人。
女玩家憔悴地点了点头:“而且诡异的是,那位被打中的玩家原本不应该在枪口对准的位置的…因为晚会上闹出的事故,那位玩家也被注射了镇定剂,我们怕他夜里暴走,将他用绳子固定在了门边,可灯再次亮起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被人移到了镜子下面…”
从对方的描述中,祁究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只有同房间的玩家出现精不稳定的情况,房间的灯才会熄灭,也才会出现“多出来的人”。
如果没在规定的两分钟内正确找出“多出来的人”,房间内就会有至少两位玩家死亡,错误指认的玩家会死,被错误指认的玩家也同样会死。
如果正确找到了多出来的人,那么精被污染的玩家就会当场死亡,就像昨晚在407上演的“晾衣服”那幕一样。
所以如果昨晚祁究指认错误,他同样面临着被杀的危险。
而镜子很显然是个关键信息点,40的女玩家提到过,原本那位被枪杀的玩家被捆在了门边,但死亡时他却出现在了房间的镜子下。
昨晚,祁究也在407的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五官模糊的镜像,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这会儿,许太太端来了热腾腾的早饭,是一大盘煎年糕和一锅年糕糖水。
倒是非常应景的过年食物。
祁究同样注意到,今天这顿早饭没有纸人参与,餐桌上只有许太太和幸存的十一位客人。
祁究客客气气对许太太道:“怎么不叫我们帮忙一起做早饭呢?我们作为客人坐在这里等吃的,多不好意思啊。”
许太太笑了笑:“你们年轻人在外忙了一年,外边的生活节奏也快,怪累的,就趁过年这几天假期歇一歇好了,偶尔睡个懒觉放松放松挺好的,只有睡好觉,才能保持好的精气拜年嘛。”
有玩家在旁翻白眼,六点半就过来拍门叫人起床,算哪门子的睡懒觉?
而祁究对“拜年”这个词有种不好的预感。
祁究:“昨晚又有人回家了吧?我好像听到动静了。”
许太太沉默着点了点头,唇角扬起看似慈祥、此刻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祁究继续试探:“您的家人不一起过来吃早饭吗?”
许太太抬起头,用混沌泛黄的双目看向餐桌上的客人们:“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年初一,远道而来的客人要主动走动走动、串串门,给主家人送早饭吃食的,特别是新回家的主家人…所以今天想必要麻烦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