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前来救火的时候,肯定也会用上她预先准备在门口的两缸水。
这样大概就不会连累王府的其他东西了,只烧掉她的那个小屋子就好。反正等她走了,江寻澈肯定也不会再用那个房间。
临走前,苏栖禾找来一小杯酒,笔直地站在院中,面朝皇宫的方向举起杯。
遥敬秦王江寻澈,她曾经爱慕过的贵人。愿他前路顺遂,如愿以偿。
“愿贵人与我,再不相见。”
没有喝,她将所有酒液悉数浇在了火焰之上。
透明的液体燃烧起来,泛出蓝幽幽的冷光。
冥冥之中的感应作祟,江寻澈猛然回过头。
视线穿过几重宫廷,远远看见秦王府的方向有几点火光。
“今晚在烧什么?”
“回殿下,应该在院子中央焚烧没有用的老账本和资料,这样就不用搬进来了。”
前面出现一座小楼,王爷径直走上去,爬了三级楼梯,站高一点再往远处看,低声说:“不止是。”
南风看了一眼,也觉出不对劲:“确实,按理来说只生一个小火堆,然后把废纸一点一点投进去就行了,不应该有这么大的火苗。”
“难道那个仆役偷懒,把所有资料一口气点着了?殿下,要我回去看看么?”
江寻澈皱着眉,始终望向那个方向,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而是问:“苏栖禾呢?”
“回殿下,她应该在偏殿”
南风还没说完,只听王爷打断道:“这边没有什么要看的了。”
“回府吧。”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命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是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太过诡谲难耐,挤压了他惯有的从容定力。
车夫卯足劲驾驶,骏马开始飞跑。因为速度过快,车轮每压过一次街道的砖石缝隙,都会颠簸一下。
每颠簸一下,江寻澈的心就毫无来由地跟着揪紧一分。
车窗是打开的,有夜风灌进来,拍打在他的额角,带来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火焰的热度。
还有一小片黑色的物什,仿佛认准了他似地,顺着风,飘飘荡荡地朝他飞来,精准地落定在王爷的掌心,然后扑腾两下,不动了。
像一只罕见的纯黑的蝴蝶,已经燃尽了最后的生命。
江寻澈定睛一看,原来那碎片是被烧焦成黑炭的纸页,有一个边角没有燃烧彻底,漏出半边字迹。
是好看的簪花小楷,哪怕被灼烧得扭曲,依旧能看出清秀的风骨。
只有一个人能把字写成这样。
秦王的呼吸猛地停滞了一下。
果然预感是对的,王府里那火,烧的不只有无用的东西。
马车终于停进院子,他下车的时候,因为要捏紧手中的碎片而差点摔了一下,好在眼下并没有人发现。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大火吞没的那间小屋。
是苏栖禾的房间。
南风大喊着叫人救火,大家一拥而上,这才发现门口两个水缸都被人预先填满了水,刚好可以派上大用。
江寻澈站在火场前,只见那小屋的房门都被吞没,里面是一片热浪的海洋,煊赫沸腾,火光冲天。
理智告诉他,这种程度的失火,里面什么都不会剩。
而现在正确的处理方法是转身回撤,到安全的地方去,指挥众人把火扑灭,然后再来调查。
但不知为何,他站在原地,表情木然地多看了两眼,忘记了后退。
热风中衣袍猎猎,火舌蔓延过来,舔舐了一下他的手指。
他猛地收回手,这才如梦初醒地转身,后撤了两步,低头去看,指尖多了一道殷红的烧灼痕迹。
理论上会很疼,但江寻澈无所谓地摸了一下,觉得比起这点烧伤,还是压在心底的莫名的窒息感更让他难受。
多亏了苏栖禾预先准备好的水,不到半夜,火就全部扑灭。
等到耳边响起清越鸟鸣,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被归置完毕,接下来就是事后处理了。
南风和管家安排了其他人的休息和轮班,并肩走过来汇报。
而江寻澈已经平静了下来,一边抚摸着掌心那块黑色的碎片,一边径直问:“人呢?”
小伙子深吸一口气:“没有找到人。”
准确来说,是没有找到尸体。
“但是结合那个生火仆役的证词,还有提前备好的水缸,我觉得......”
“你觉得,应该是她自己放完火,然后离开了。”
江寻澈补上随侍不敢直言的话,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