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烈闻声停了下来,并没转身,「我没有需要帮忙的事!」说完,又继续走向微德居。
「没有吗?我可是大夫喔!采颦的身子--」
欧阳烈倏地转头,掐住赵无言的双肩,情激动的说:「妳知道什么事?采颦她……她……」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赵无言拍拍他掐在她肩头的大掌,「我知道。到嘉云轩谈吧,我可是大夫呢!」
「你身上的湿衣还是换下吧,免得患风寒。你不用担心我勾引你,刚才只是在测试你是否对采颦真心。」赵无言柔声的说着。
欧阳烈闻言,立刻全身运功,只见白雾状的气体不断从他身上窜出,顷刻间,湿衣已全干了。
赵无言笑了笑,「你的武功很好,体魄强健,可见你真的是爱采颦,才会在屋外自己泼水。你也辛苦了,坐吧!」
欧阳烈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疑问,不过还是依言坐下。
赵无言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欧阳烈前面,「烈兄,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与采颦的闺房之事有什么问题?」她一副大夫口气。
欧阳烈看了赵无言一眼,心下迟疑着到底要不要跟她说这闺房之事……
「烈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你也听见采颦说我在多年前救了她一命。我是大夫,不是探听别人隐私的三姑六婆,你尽可以放心,今夜所谈绝不会外露。还是你要继续与采颦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我也随你。我不勉强人的。」赵无言一双清澈的眸子直看着欧阳烈。那是一个身陷痛苦的男人啊!
「妳知道我们有名无实?是颦儿……」欧阳烈有点惊讶。
「不是,是因为我是大夫,且在多年救过她,略微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妳知道……妳知道她……颦儿她……」欧阳烈情绪激动,似乎压抑了好久的痛苦一下子爆发出来,激动得连话都讲不清楚。
「我知道,你慢慢说,说出来我才能帮你。现在我是个大夫,就当你是与大夫谈话般。」赵无言不疾不徐的说着。
「采颦……采颦她……她无法与我欢爱。」
欧阳烈深吸了一口气,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出心中最介意的事。
「每次交欢她都显得极为痛苦,我因此不敢再碰她。」他的俊脸上有着明显的沉痛与担忧。
「嗯……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妳……妳知道采颦这样反应的原因?快告诉我!」欧阳烈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不要急。我先问你,采颦初夜有落红吗?」
欧阳烈摇摇头。
「那你还要她吗?」
「我当初是很介意,但经过两个多月的挣扎,我清楚的知道我是爱她的,我不能没有她。不管她之前有没有男人,我都要她。」
「那你认为她未出阁之前有男人吗?只因初夜没有落红。」
「我……我不清楚。由她的表现,我相信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没落红的事……」
「烈兄,不见得每个闺女初夜都会落红。每个女子由于体质不同,有人初夜会落红,有人不会,并不能依落红与否来判定她是否是处子,这对女性不公乎。」
「可是一般的观念是这样。」
「那是一般愚夫愚妇的观念,我这是大夫的观念。人的身体就像我们的脸,身如其面,各有不同。每个人的面貌长得都不一样,自然身子也不尽相同。还是你宁可相信市井之说,也不愿接受我这大夫的说法?」
欧阳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赵无言的话很有说服力。
「一些女子会因为年纪渐长,或因为经历剧烈的运动,使得她们初夜没有落红,这并不代表她们就非处子。采颦就是一个例子。」
「采颦是因为年纪渐长?」欧阳烈的医学知识吸收得挺快的。
赵无言摇摇头,「采颦是因为剧烈的外力。」
欧阳烈不解的看着她。
赵无言呷了一口茶,「烈兄,你应该看到采颦身上的疤了吧!你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
「我没有问她。看样子那应是利刃所伤,伤口挺深的,我怕勾起她的痛处,并没有问。」
赵无言深深的看了欧阳烈一眼,笑了笑。「采颦总算苦尽甘来了,嫁给一位真心爱她、会呵护她的人。」
她又呷了一口茶,缓缓的说:「那是采颦自己刺的。」
「什么?」欧阳烈大惊,从椅上站起。
看到欧阳烈的反应,赵无言苦笑着,「她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依她的性子,这也难怪。
「烈兄,你总该知道采颦白手起家的事吧!她八岁就扮男装到纸厂当学徒,熟悉整个经商过程。十三岁时,她想自立门户,却苦无资金;好不容易有几个她爹过去的老部属,凑钱要让她独当一面,但银子还是差一些数目,当时就有一个富商的儿子孙鑫贪图采颦的美色。」
赵无言浅笑了一下,「采颦在十三岁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有沉鱼落雁之姿哦!」
「这个混蛋!我杀了他!」听到有人要欺负他的颦儿,欧阳烈狂吼起来,直要冲出门去。
「别急,无听我说。采颦与富商之子孙鑫约定好一个时间,在客栈商议合作的事。采颦是细心之人,也知道世间人心险恶,她选在客栈就是想人来人往,料那孙鑫也不敢作怪。没想到……」
欧阳烈眼中冒出杀人的火焰,咬牙切齿,紧握双拳,一副就是要砍人的模样。
「没想到那孙鑫居然在采颦的茶水内下迷药,想将采颦迷昏后,污了她的身子。采颦警觉性高,当她觉得昏昏欲睡时,惊觉自己被下了药,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刀--」
「刺向那孙鑫?」欧阳烈抢话。
「不!刺向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夺门而出,向外寻她的马车。那孙鑫贼人下的迷药量甚多,采颦为了让自己不昏过去,拚命的猛刺自己的肩膀,最后她刺向自己的大腿,只为了不让自己在到达马车之前昏倒。
「采颦凭着意志力,驾着马车冲出了客栈的马厩,但接着她就昏迷过去了。马儿在孙鑫家仆的追赶下受到惊吓,马车冲入了山沟,采颦因此被抛到满是石块的坡地上,一身的血,后来是我恰巧路经那地方,才救起了她。
「经过三日夜,好不容易才救回她的命。我曾告诉她,她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将来初夜时可能不会有落红,要她告诉夫婿实情,必要时,我可以替她做证。没想到采颦是个倔性子,什么都没说。」
欧阳烈听完,脸上的表情又怒又愤又喜又不舍。他从没想过一个女子能有这种胆识与毅力。今后他一定会好好呵护她,不准任何人欺负她一丁点儿。
那是他的颦儿啊!独一无二的!
赵无言看了看欧阳烈,后者正起身,她柳眉一挑,「烈兄?」
「我要去杀了那贱贼孙鑫!」欧阳烈吼了起来。
赵无言笑了,「小声点儿,否则人家还以为嘉云轩出了什么事呢。那孙家早就被采颦整垮了。以苏家目前的财力及咱们小颦儿的鬼主意,那孙家还有得剩吗?」
欧阳烈想了一下。的确,他见识过苏采颦的手段,要是得罪她的人,她绝不会给人家好过。可他就是想为苏采颦做些什么。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后,心疼妻子的同时,他也想为她出口气。
赵无言看出他的想法,「烈兄,你只要好好疼爱采颦,就是为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欧阳烈转身坐下,他知道赵无言的话还没说完。
「烈兄,你说采颦每次欢爱时都极为痛苦,把详细的情况说给我听。」
欧阳烈怔了怔。要他说他与采颦的床笫之事?老天!不要说道无言是女子了,就算她是个大夫、医,他……他也说不出口啊!
赵无言等着。如果他真的爱苏采颦爱到骨子里去,他会说的,因为他不要妻子一辈子痛苦。他可以一辈子不碰她,但他知道她会因此自责不已,一辈子因为不能给他欢爱及子嗣而痛苦。
「呃……就是……」欧阳烈打从出娘胎第一次脸红,第一次说话如此别扭,第一次低下头不敢看别人。最后,他终于在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两眼直盯着桌面的情况下说完他与苏采颦的床上状况。
赵无言听完,一脸的严肃,沉思许久,时间久到欧阳烈脸色恢复正常,能抬头平视她,她却仍在低头沉思。最后欧阳烈忍不住了,这赵无言到底能不能解决他的问题啊?
「赵……赵姑娘?」
「烈兄,你说刚开始时,采颦并无抗拒痛苦之状,是到最后交合之时才显得极端痛苦而挣扎?」
「是的。」欧阳烈点点头。他本以为赵无言听完他的陈述会笑他,但他想太多了。大夫就是大夫,只要有病,不论说什么,大夫都不会笑的。
「烈兄,这可能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里面的病了。」赵无言忧心忡忡的说。
「心里面的病?」
「嗯。采颦当年可能因为孙鑫意图染指她,造成她内心深处对男性的不信任。何况她从小父亲就去世了,男人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以至于在与男子欢爱时,内心深处对男性的恐惧便会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来,这也就是她刚开始可以接受你,却在最后交合痛苦挣扎的原因。因为意乱情迷时,正是人们内心欲望或恐惧赤裸裸展现的时候。」
欧阳烈一听,脸色惨白。「那……有什么方法可医治她吗?」
赵无言摇摇头,「心病是无药可医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妳是说找那孙鑫?」欧阳烈不可思议的瞪着赵无言。
「不是。」赵无言睨了他一眼,「采颦的心病是来自男性,自然也要男性来解决。」
欧阳烈一脸疑惑的样子。男性?难不成找其它的男性来与采颦接触吗?不成,绝对不可以,他不要任何人碰他的颦儿!
「不要想歪了。烈兄,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有真正爱她、关心她的男性出现,久而久之,她内心的恐惧消失了,采颦也就可以与你行正常的夫妻之礼了。」
「我不够爱她吗?我--」
「烈兄,不是我泼你冷水。采颦发生这事是在七年前,而你与她相处不过半年,就算采颦知道你是爱她的,但七年可不是一段短时间,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把七年来的梦魇从心里头拔除,你要有耐心。」
「意思是说我也要花相同的时间让她感受我的真心?」
「或许更长!」赵无言诚实的说。「采颦是世间少见的坚毅女子,她一手撑起苏家产业,心里头的压力多年来已累积不少,她无法全心的放松自己,相信这一点你也很清楚。所以除了孙鑫那件事所造成的影响外,还加上经年累月的压力要克服,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就算用尽一辈子的时间,也要让她内心的恐惧消失无踪,让采颦过她应该有的幸福生活。」欧阳烈坚定的朝赵无言点点头。
「那也就不枉我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了。」赵无言笑着送欧阳烈出嘉云轩。
夜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