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仙人,我……”他伸手要去捉虞沛的衣角。
但虞沛反应更快,已快步行至榻边。
那方瓷枕已被破开一个大口,露出好些艳红刺目的肉块。血水顺着蛛网般的纹路流出,将被褥洇开一片湿红。
“两位仙家,不是……不是我!”钟福易膝行着往前,语无伦次,“不是我,不是我!我何事也没做啊!!!”
虞沛的态度也因这枕头的出现大变。
她索性接过烛玉的剑,直接压在钟福易颈旁:“你老实说,这枕头到底是哪儿来的?”
钟福易浑身冷汗直下。
他张了口,似要解释,但嘴唇嗫嚅两番,什么话都没吐出来。
虞沛与烛玉对视一眼。
后者轻快跃下床榻,作剑指搭在他后颈处。
“他被下了禁制,应是那邪物所为。”他说着,顺手解开了种在钟福易体内的禁制。
虞沛想到了小虎子。白天下山的时候他似乎有话要与他们说,但每回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个字,脸色也不算好看。那时他们并未多问,如今想来,应是也被种下了噤言的禁制。
禁制得解,钟福易大喘两口气,哆嗦着开口。
“是……是妖山上的邪做的,我当时点了最后一炷香,就听见他说……说要用一些肉来做枕头。”
虞沛察觉到异常,冷着脸问他:“什么肉?”
“是……是……”钟福易已快趴在地上,每个字儿都要吞进喉咙,“半妖的肉……”
虞沛情更冷:“你杀了那半妖?”
“不!不不!没有,没杀!我没!”钟福易忙道,“我只是……只是依着邪物的吩咐,让那小妖走……走到像底下的洞里去。我也是受邪物蛊惑!两位仙家,千真万确!况且那小妖也没死,他不知怎的就断了条胳膊,然后就跑咧!”
“不知怎的就断了条胳膊?”虞沛险被气笑了,“难道不是你让他去那像底下的,难道你不知晓去了像底下很可能要了他的命?”
钟福易浑身一僵:“我……”
“你好好儿在这里待着,谋人性命的账,之后再算。”虞沛直接往他身上甩了几道灵息,封住他的行动,又和烛玉在他周身设下阵法。
想到妖山上的像是唐城主塑的,两人一并往外走去,打算去唐城主闭关的洞府找他。
见他俩要走,钟福易慌道:“仙家!仙家留步,别留我一人在这儿!要是又有邪物蹦出来怎么办?”
虞沛停住问他:“第二炷香是还愿香——你拿了什么东西来换?”
“我……我……”钟福易磕巴道,“我先开始说用屋里的地皮换,但妖说他拿着没用,反说要另一样东西。我以为那妖是开玩笑,不会把人怎么着,才——”
“到底是什么?”虞沛已有些不耐烦。
钟福易支吾着说:“是……是小秤儿的手杆子。”
“你!”虞沛气得脸庞陡白,又往他身上甩了几道灵索,“到时候多半会带你去天域受审,此事我也会一并上报。”
钟福易被灵索箍得动弹不得,再不敢求他们留下,只能期期艾艾地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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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不久,又开始絮絮簌簌地落雪。两人疾行在黑夜中,虞沛被钟福易气得不轻,索性挑起其他话茬,以转移注意力:“和他说得一样,妖庙里的石像也雕了枝莲荷,不过倒没见脖子上有什么绳索。”
烛玉想了想:“那绳索多半是唐城主的妖力所化,绳索封头封尾,以免石像成精。但如今石像怕是吸收了太多妄念,已成精化灵。”
虞沛讶然:“我只听说敬畏伴身,能使像得道,妄念竟也能化灵?”
“修士修行多要摒除杂念恶思,弃掉的东西就会凝成障相。”烛玉稍顿,“那妖庙里的东西,多半也是障相的一种。如今看来,更像妄障。”
虞沛了然,又面露狐疑:“不对!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咱俩从小看的书不都大差不差么。”
烛玉停住,垂眸看她。风雪临头而来,使那张如玉脸上多了几分疏冷。
“你对云涟山上的东西那般感兴趣,可知他也是从障相中生出的怪物?”
“真的?——不是,我对什么宿盏不感兴趣,上回去云涟山也是好使然。”
“嗯。”烛玉移回视线,附和道,“不感兴趣。”
虞沛瞟他一眼。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她搜了好多关于宿盏的资料都没查到这些。
难得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思忖片刻,终还是问出口:“你对宿盏很有兴趣?”
烛玉本想说不,但话至嘴边就变了:“算是。”
“为何?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烛玉应得自然:“五界上下多少人或想杀他,或想随他,有几分好也不足为。”
“也是。”虞沛点头,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其实我也有些好——你说妖山上的东西是妄障,那宿盏呢,他是什么?”
“万恶障。”话落,烛玉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脸上。
没见惧意或是惊,反倒像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