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潇怔忪了一会儿,抻直身子就想去捞过床尾的睡袍,结果扯到了大腿内侧的肌肉,她痛叫一声,倒回床上。
行吧。还有她的身体,能证明陆平川确实来过。
她看着天花板,不禁想起陆平川欺身上来的色,心事重重中带着微愠和懊恼,只要她想说话,他便用吻来堵她的嘴。
于是,他们就像两只敏感又蛮横的幼兽,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彼此较劲地做到了最后。
岑潇叹了口气,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套好睡袍后,一步一咬牙地走到浴室门口。
结果,她才拉开浴室的门,就发现里头的情景更是精彩——
浴缸里蓄了小半池的水,那些宣传单全被折成了纸船,摇摇晃晃地飘在了水面上。有几艘因为泡得太久,已经“沉船”了。
岑潇气极反笑,一边俯身去捞纸船,一边在心中碎碎念起来:她明明才下定决心,要对这个男人好一点。他倒好,不听她解释也就算了,还自己堵上气了。这么多艘纸船,也不知道叠了多久。
而她不仅来不及和他分享白斯年提点的线索,还要在这里忙着清理浴缸。
想到这里,岑潇将那些湿漉漉的纸船甩进垃圾桶,小声骂了句:“幼稚鬼!”
接着,她再抬头,便看清了镜子中的自己——她的脸色算不上好,气急败坏中,也带着隐约的不知所措。
*
岑潇给陆平川发了一条微信,又打了两个电话,都没联系上他。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去趟岑家别墅。
别墅不远,打车半小时就能到,管家替她开了门,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姐,你怎么来了?”
“刘婶。”岑潇笑着,后退半步,“岑叔叔在家吗?我想见见他。”
面对这位不常回家的“小姐”,刘婶有些犹豫,但她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便拉开大门,对岑潇说道:“他在,您进来吧。”
岑潇颔首,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婶身后,她发现曾经还算豪华的岑家别墅,如今呈现出一种破败的气象。别说花草无人修剪了,就连花瓣枯叶落在地上,都没人打扫。
“太太出事以后,先生日日酗酒,经常在大白天也喝个烂醉。”刘婶边走边说,时不时回头看了岑潇一眼,“佣人都遣散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厨子和一个司机。这个月要是再发不出工资,我们仨也准备走了。”
刘婶快人快语,岑潇听明白了:这岑家苟延残喘了十几年,终于是败了。
岑潇没有接腔,只是跟着刘婶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后者对她说:“先生就在书房里,他不让我们过去打扰,小姐自己去吧。”
说罢,刘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岑潇目送她走远,接着踱步到书房门口,隔着虚掩的门缝,看见岑洋竟拿着葡萄酒送药。
她下意识地想进门阻止他,却见他吃完药后,仰面冲着半空,静默片刻,露出享受又痴迷的表情。
岑潇一怔,就这么看了半晌,发现岑洋除了情诡异,体型上也丰腴了不少。
虽然冠了“岑”姓,但岑潇与这位“父亲”并不熟悉,之前偶有交流,也都在有方倚梅的场合。在她的印象里,岑洋的身体一直不好,常年服药,身瘦体弱,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朝气。
虽说人到中年,难免发福,可如今一见,岑潇却觉得他像个发面馒头,整个人肿了一大圈。
他们几个月前还见过面,那时候的岑洋还不是这幅模样。
岑潇心生疑窦,敲了敲房门:“岑叔叔。”
屋里的男人依旧是一幅灵魂出窍的模样,毫无反应。
岑潇迟疑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当她完全置身于阳光下时,岑洋终于一脸恍惚地看过来。目光交错的一瞬间,他冲她道:“倚梅,你回来了。”
接着,又比了比桌上的药片,“这些药快吃完了,你什么时候再带点回来?”
就算岑潇长得再像方倚梅,也很少有人一眼就将她们认错。岑潇疑惑着,定定看住岑洋,只觉得他的眼不太聚焦,再看桌上的药片,大大小小的混在一起,大部分是白色的,有几颗是粉色的。
市面上的药片大多以白色为主,这种粉色的极为少见,岑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提高音量道:“岑叔叔,我是潇潇,不是方倚梅。”
“潇潇”二字犹如警钟,岑洋听着,顿觉后背窜上来一股凉意,他看向对面的女人,色一下清醒了。
他好似从梦境中惊醒,双目瞪直地看着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回道:“岑潇?你来这里做什么?”
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桌上的药片,“你妈咪在牢里,你该去那里看她。”
方倚梅出事后,警察肯定传唤过岑洋,他也一定知道,方倚梅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这个男人,在经商方面毫无建树。年轻时,只顾着寻欢作乐,当他和方倚梅结婚的时候,岑家的产业已经半死不活了。
他对岑潇从不关心,但他也知道方倚梅拿这个女儿做了什么——只要这对母女能给他带来钱花,不管她们怎么折腾,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安心当了这么多年的受益者,方倚梅一被捕,岑洋的日子也不再好过。可即便如此,他今天的态度依旧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懦弱无比。
看着这样的岑洋,岑潇心里生出一股不耐烦。她不打算和这个男人浪费时间,于是开门见山道:“岑叔叔,我不是来看方倚梅,也不是来看你的。”她说着,目光如刀锥子一般投向对方,“我就是来问问,当年方倚梅用我,给岑氏集团换了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岑洋一脸疑惑,可放在桌面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岑潇见势,一下就笑了:“岑叔叔,人不是这么做的。方倚梅为了岑氏,不惜拿未成年的我去交易。如今她毁了容,在牢里呆着,可您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岑洋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她哪里是为了岑氏?她为的是自己能过好日子!”
“哦,是吗?那她现在进去了,您还能继续过好日子吗?”岑潇说着,嗤笑一声,“佣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别说药了,我看您连饭都要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