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手骨都几乎碎裂,那高挑俊美的金发男人也毫无吃痛反应,而是在一股源自黑暗深处的力量支撑之下直起身来,仰头靠近雷廷。
“你看看,你僵硬的像一座剑山……”他轻声呢喃,声音依然是属于伊文海勒的声音,语气却与之截然不同:“这是因为什么呢?是你意识到我变了,还是你开始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残忍?”
“……”
星舰已彻底‘融化’,在强烈的金光中化作一颗巨大的球形囚笼,在远方正在撤离的舰队观测中,犹如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
在这光辉燃烧之前,真正的伊文海勒气息已然清晰的从衰落到消失,而光焰遮蔽一切之后,他很可能已经死亡这件事,赤裸裸的摆在了众人眼前。
“……走吧,再不跑就走不掉了。”有人哑声道,“‘星流’……我们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
“‘阳星’果然还是疯了!我就不该信‘星流’的话!”‘谈何’怒吼着,“这家伙连对象都杀?!在这儿斩尘缘呢?!!”
一旁的摩根脸色苍白到近乎扭曲,他硬撑着对‘万年’下发了紧急启航指令,随后就垂头摆手让众人各自离开去履行他们的职责,并把自己砸进了身后的椅子里,让把自己固定好。
半晌之后,星舰进入深度航行状态,摩根的个人通讯中却忽然收到了一个通讯申请,正是在医务部主持工作的阿妮。
接通通讯之后,阿妮平静的脸出现在摩根的视野中。
“你还好吗?”她问道。
“……还行。”摩根深呼吸,“‘爱人’反馈了我的询问,祂说他很安全。”
他们都知道,摩根说的‘他’是指伊文海勒。
“……那看起来不怎么像是‘安全’的样子。”阿妮面色有些古怪,她刚才没有去到面对来犯之敌的一线,但也清楚看到了那刺眼光辉。
“但‘爱人’的确是这么说的。”摩根叹息道,“当然,关于祂怎样看待‘安全’这个词汇这件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也仍有疑虑。”
在猎户人的超能实体中,‘爱人’是绝对感性的存在,祂胸怀广博,那爱甚至囊括了那些游离在星空之中的猎户人叛徒。
即使那些背叛者被人联通缉、被‘光辉典范’拒绝,祂也一视同仁的爱着他们。
即使过往也曾有人作死去攻击祂,只要对方还算是‘猎户人’,那攻击都会被祂视作礼物,一视同仁的收下。
但与此同时,祂也会温柔的控制住攻击者,将其融入祂的力量之中。
这个融合的过程,也可以被认为是一种……‘吞噬’。
人要有感性才能思考,有理性才能判断。而理性让思考不再盲目,感性让判断不再冷酷。
而‘爱人’所代表的力量,会让祂‘永远思考,从不判断’,并盲目的行动与回应,释放祂盲目的爱。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和你建立联系的不是‘光辉典范’。”阿妮叹息道,“如果是它的话,我们大概就能直接越过人联了。”
作为几乎所有猎户人走完生命历程之后必然去到的‘终点’,‘光辉典范’就是猎户人至高的正确。
如果反抗军的幕后力量是它,那他们……大概算得上是取得了猎户人的强宣称吧。
但是……
“……别这么说,阿妮。”摩根轻声道,“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在小时候曾被一些异魔的爪牙控制,而当还是个孩子的我被迫自杀性的向祂发起攻击时,祂救下了我,并且宽恕了我的罪孽。”
阿妮愣了一下。
摩根很少提起他早过学生时代的从前,因此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某种意义上,我和‘阳星’很相似。”摩根说,“我们都曾是被邪恶控制的孩子,但后来,我靠‘爱’的力量,他靠‘记录’的力量,都挣脱了自己灾难性的人生……”
“他和‘记录者’……?”
“那位的化身培养了他,‘爱人’告诉我的,祂不会撒谎。”摩根说,他抬头注视着面前屏幕上的参数监控,“其实他不是个坏人。我能理解他,他只是选择了他要走的道路。”
“即使代价是失去生活中的一切?”阿妮反问道。
“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失去生活,甚至生命。”摩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能与任何一个人共情……”
……而那就是他最大的痛苦来源。
“他的力量超越了我们太多,以至于我们竭尽一生都看不到上限。”
远方的光辉之中,雷廷一手扼住‘伊文海勒’的脖子,举起另一只手。
“他知道的信息与要做的事,也超越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那几乎被雷廷的光辉点燃的异魔化意识,在他手中用伊文海勒的脸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抬手劈向他的眼罩。
狂暴能量阻滞了声音的传递,但即便如此,雷廷也能清晰看到那双嘴唇,看到它们在说些什么——
【‘因为其它目的,你放任了我的生长。’】
“……经验无法生效,知识储备中也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范式,只能感觉到令人无措的未知。”
摩根叹息道。
“一直以来,你,我,还有更多人,我们眼中自有一个已知的‘雷廷’,一个已知的‘阳星’。
“而当他脱离这个框架时,这一切就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未知’。”
雷廷面无表情,锐利手甲劈手下落!
“……所以我们害怕,我们恐惧,我们不能理解且难以接受,”摩根的声音回荡在他的控制台前,回荡在星空的黑暗中:“因为我们准则、人性与过往经验,都无法解释如今他的存在、变化与这一切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