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寻暄陪着顾今珩走到单元楼的门前,就停住了脚步。顾今珩察觉到他的动作,也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寻暄依旧不想回家,于是和顾今珩说:“现在时间还早,我打算去网吧找我的朋友,我之前和他们约好了。”
顾今珩脸色沉静,没什么起伏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嗯,今晚不回来了吗?”
寻暄不知道顾今珩是怎么猜到他不打算回来的,他闻言有点莫名的心虚,大概是因为刚和顾今珩关系有所进展,还叫了顾今珩哥哥,现在被顾今珩询问,才会有这种被家长抓到正要做坏事的心虚感。
但这一点心虚还不足以改变他的想法和决定,他点了点头,回道:“嗯,我和他们约好了要网吧通宵的。”
顾今珩在商界沉浮多年,察言观色几乎已经是本能。他看出了寻暄并不希望他干涉,于是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应了声,又关切了一句:“注意安全。”
随后他将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拿了下来,递还给寻暄:“夜里会降温,别感冒了。”
寻暄把衣服接过来,答应了一声,才套上自己的校服外套,挥手笑着和顾今珩道别。
远离了顾今珩的视线后,寻暄抬手将袖子抵在了鼻尖下,红着耳朵小心翼翼嗅了嗅。他闻到了自己校服上沾到了顾今珩身上香水的味道,下一秒,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样,猛地把袖子甩了下去,脸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耳朵却发烫。
寻暄一整晚都没有回去。
顾今珩一大早起来出门时,对面的房门紧闭,听不到一点动静。直到他第二次出门,走出小区经过一个篮球场时,因为球场四周喧嚷的欢呼声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
球场上有许多来回跑动的年轻人,顾今珩却恰好一眼看到了正在一群同龄人中的寻暄。夜不归宿的寻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宽松的篮球服,正起跳扣篮。
宽松的球服因此被掀起,露出一截线条利落流畅的腰身。顾今珩离球场有些远,又被球场四周的人影阻挡了不少视线,并没有看得太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点腹肌的轮廓。大概是腹肌,但他不太确定。
见寻暄进球,周围热闹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喜静的顾今珩不着痕迹蹙了蹙眉,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转头时正好撞上寻暄看过来的视线。
寻暄眉眼瞬间弯出月牙般的弧度,抬起手臂朝着顾今珩挥了挥手,甚至轻轻跳了几下,随后他推开身旁的队友,挤出四周的人群,快步朝着顾今珩跑去。
顾今珩停住了转身的动作,朝着寻暄看过去。寻暄很快跑到他面前,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用乖巧又清朗好听的声音叫他:“哥哥。”
顾今珩应了一声,见寻暄和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疑惑询问:“站这么远做什么?”
寻暄感觉到有汗快要淌进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又眯着眼轻轻晃了晃头,语气听起来有些乖顺地回道:“我身上有汗,会有味道。”
顾今珩看他晃了两下头,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只甩脑袋的大金毛。他尽力忽略了这极强的既视感,拿出总习惯性放在口袋里的手帕,抬手递给寻暄。
寻暄眼见他靠近,怕自己身上会有汗味给顾今珩带去什么坏印象,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听到顾今珩说:“别退了,没有味道,把手帕接过去?”
他最后一句是询问的语气,但嗓音低沉淡漠,莫名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寻暄停住了脚步,没再向后退,伸手乖乖地接过了手帕。他张开手,掌心向上地捧着手帕,看起来似乎有点小心翼翼,嘴上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没有味道吗?”
寻暄自己没有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汗味,他往常也从没有闻到过,但他有点担心顾今珩会不会闻到。顾今珩看起来那么矜贵,养尊处优的,说不定就连嗅觉都很敏感。
顾今珩确实没有闻到汗味,只闻到了寻暄衣服上一点浅淡的皂粉的味道。眼前的寻暄即使身上汗湿,连头发都带了点水珠,依旧看起来干干净净朝气蓬勃。没有一点难闻的味道,也不显得脏乱,清清爽爽的,像春日里生机盎然的树苗。
“没有味道,”顾今珩回应了他的话,又侧头朝球场看了一眼,“你过来不影响你的队友吗?”
寻暄头都没回:“没关系,本来就是随便玩玩的,也有人等着替我,不影响的。”
“你昨晚在网吧通宵,今天还有精力打球?”顾今珩看着寻暄的脸,发现寻暄没有一点困倦的样子,也完全不像通宵熬了一夜的人。
十八岁的少年人,精力确实旺盛。
寻暄一点都没有受到通宵的影响,他年纪轻,正处在精力充沛到人嫌狗憎的时候。
“嗯,我觉得还好,”寻暄很谦虚地回复,又问道,“哥哥你出门是要去做什么吗?”
顾今珩:“家里客厅的灯不亮了,房东让我买个新的换上。那附近似乎有个花店,我打算再买束花。”
寻暄点了点头,色看起来很热情:“需要我帮忙吗?”
顾今珩沉默了一瞬,他确实需要帮忙。因为家境原因,他之前甚至没有见过出租屋里的那些灯。他家里那些水晶吊灯出问题了都会整个换掉,不需要和出租屋的灯一样只换灯泡。就算真的要换,家里有佣人,也不会让他动手。
所以他不知道灯坏了要怎么换,但他准备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只要给钱,他照样不需要亲自动手,也不用自己去学。
“不用了,我可以找人来换灯。”顾今珩还是拒绝了寻暄。
寻暄坚持了一下:“可是我会换,张叔家里东西坏了都会找我帮忙修的,我帮他换了好几次灯泡了,我帮你换吧。”
顾今珩仍旧拒绝了:“不用了……”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寻暄有点沮丧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听到寻暄声音有点低,像委屈又像在撒娇地说。
“我可以,我帮你修嘛。”
寻暄样貌清隽,带着满满的少年感,因为稚气未脱的缘故看起来又奶又乖,委屈和撒娇也并不显得违和,反而恰到好处,会让人看着心软。
顾今珩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却因为寻暄沮丧的情和好似在撒娇的语气,不忍心再拒绝。
他静默了一瞬,无奈同意了:“好,你帮我修。”
他话音刚落,面前刚刚还沮丧又委屈的寻暄立马扬起了笑脸,那双下垂的无辜狗狗眼看起来亮晶晶的,整个人都仿佛支棱了起来。如果寻暄身后有尾巴,此时应该已经晃出了残影。
顾今珩:“……”
怎么感觉寻暄刚才是故意的?
但他已经答应了,也不好再反悔。顾今珩自觉身为年长者,应该多包容一些,没有计较寻暄是不是在故意装可怜让他心软。
他也没有多想寻暄为什么故意装可怜,就能够让他心软。
寻暄得到顾今珩的同意后,回头看了眼球场,也没再回去,只在手机上给朋友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要先走,就笑眯眯跟在顾今珩身侧离开了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