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哥好眼力呀!是唷,遇上你之前,我已经前前后后解决掉四个杀手囉。每一个都比你老练、每一个都比你沉稳,却没有一个比你有趣。」最终巔峰续道,「我是大意,才会一不小心被使用『震波』的杀手弄伤,他好歹是基金会的王牌后补。所以这点伤在所难免,不论如何,本小姐都不会把与你陷入缠斗归咎于那种理由。」
「……」我深呼吸,精尚未屈服,只是身体恐怕已面临极限。
「本小姐被震得浑身内伤呢,坦白说动一根手指都会產生剧痛,所以我跟你对峙的时候连平常一半的水准都发挥不出,真抱歉啦!」最终巔峰道出非常夸张的说词,「你很纳闷我怎么不追击?你猜对囉,本小姐经过方才时间加速的快转动作,全身已经痛到几乎不听使唤啦!」
直至前一秒为止,她连平常一半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这已不是夸张所能形容。
「你多少也注意到了吧?我真不是什么杀手。」我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最终巔峰,「我们没有互相残杀的必要!」
「经过交手,你以为本小姐真会駑钝到看不出来吗?」最终巔峰认真地道,「但很可惜,我说过了吧?寧可杀错,不可放过呀!本小姐不会去否定那亿分之一的机率,在此放过你,对我没有任何益处……不,不对呢。」
我等待她将话接下去。
「身为最终巔峰,我可不会中途反悔自己的承诺,你想胜过我,而我接受了你的挑战,就这么单纯。不好意思,在这场胜负没有结果以前,我个人是不想退出的呀!」最终巔峰语毕,稍稍拎起自己洋装的裙襬,「很高兴认识你,本小姐是基金会特殊部门的现任王牌『最终巔峰』叶舒寒,个人动态是准备向基金会復仇中,感谢你作为肉靶让我多增添一次应对特殊能力的经验。」
到头来。
「什么啊,不过是扭曲的少女在耍任性嘛。」我故意露出挑衅的笑意,「什么基金会特殊部门的王牌?终究、终究、终究还是个心智未成熟的高中女孩嘛!」
「就当是这样吧,本小姐倦了,最后一击定下胜负比较快。」最终巔峰向地面用力一踏,「都让你听见我的称号啦,假设不给你看看相称的东西,你一定会觉得我的称号只是浪得虚名吧!」以她踏下的那隻脚为中心,黑白相间的地面宛如遭受异常拉扯般四分五裂,以她为中心展开蜘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裂开的大块地面竟然纷纷翘起,形成各种角度和高低不同的断面!
哑口无言。
眼前的光景、周遭的光景,是地面化作高低起伏各不相同的危险地形,我太天真了吗?擅自认定她的「分解」无法作用在未知法则的力量上,实际上根本不是我所想的那样,那是连未知法则也能分解、摧毁的能力。
「嘿、嘿嘿……这可是你硬要继续的决斗啊,」我假装从容地笑道,「本人的那个招式还在试验阶段,我本来也不想用那一招的!」别问我是哪招,其实我说的是哪一招自己也不知道。完完全全的虚张声势。
最终巔峰没有答话,她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地佇立在黑与白的碎岩中最高的那块。
即使是死棋,即使看似是死棋,我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轻易投降,以我的状态,比起拉锯战,更适合她提出的速战速决。寻找逆转致胜的机会——灵光一闪,单纯却疯狂的念头窜过。
——终点。
不再有半点多馀、不再有半句对白。
穿透耳膜、震撼灵魂的巨响併裂!
影子顿时笼罩我全身,我静静望着空中。我没有动。
巨响发出的前一秒,最终巔峰猛然震脚,以极其惊人的咒力扫起无数巨大的黑白碎块,每一块被扫到上空的黑白巨石皆拥有莫大的重量,她向上窜起,在空中迅速、俐落且灵活地以四肢击向巨石,凡是被她接触到的巨石纷纷化为巨大的菱形,以尖锐的前端朝我破空射来!
要是不幸被其中之一击中,粉身碎骨就不再是夸饰,而会成为贴切的白描手法。
无数黑与白的巨大菱形,如豪雨般砸下!
由于我的志愿不是成为肉酱,所以我右手握紧白色长刀后——
「时间流动,缓速!」
霎时,射来的黑白巨大菱形被慢动作播放般,在这被缓速的空间,我的思考与判断力并没有因此降低速度,而是如常运转。黑白的巨大菱形虽然致命且大量,却也因其体积庞大,故彼此之间的细缝足以闪避,在缓速的世界中,看穿这些直线轨道对我绝非难事,故我以速咒穿梭、徘徊在巨大菱形的空隙,偶尔踏上已落下的巨石借力纵开,才不至于被这阵暴雨般的巨石压在底下。
被缓速的世界中,最终巔峰在巨石全数砸下后弹至我身前,左手握着亦是从巨石上分解出的黑白之刃,右手以掌作刃,敏捷地斩来——若是在原本的时间流动,即为快如闪电的出手,可惜如今在我眼中,我能够精确地看清她的攻击方位,甚至能够一眼看出卸力所需的角度、劲道。
故我理所当然地低身闪开这一击,「时间流动,加速!」我喊出的瞬间,最终巔峰嘴角上扬,彷彿等待这个时机已久,发动击发巨石的惊人咒力,凌厉地朝我刺出黑白之刃!
突刺。
所谓突刺,比起劈砍快上数倍,若搭配时间加速,其速度根本是不可回避的等级,最终巔峰甚至还挑了右腹这种难以预料的位置发动袭。缠绕上最终巔峰那摧枯拉朽的咒力,足以贯穿、粉碎世上一切物质的突刺。
只可惜,最终巔峰出手得太快,实在是太快了。
为什么那种肉眼在正常情况下根本捕捉不到的速度,这一发突刺会被我那般分析?尤其是「时间加速」之时,要看清她的出手乃是没可能的。
答案再简单不过。
那命悬一线之际,我虽喊出「时间流动,加速!」但那终究只是喊出,时间流动并没有因此恢復正常或是加速,反而时间流动变得更加缓慢、几近停滞,而最终巔峰败在她的反应力过于敏捷,说不定她的意识切换比反射经还快,却也因而在我喊话的剎那便放出那发突刺。
前次使用缓速时我会喊出「时间流动,缓速!」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误导她。
简言之,她被我的言语给欺骗了。
「嘖!」我咬紧牙关全力避开要害,腰际被一道冰凉的锐意切开,从中渗出的滚烫液体顿时湿透我穿在风衣内的衣物,但我刻意排挤痛觉的存在,在我顺利避开要害惨遭贯穿的瞬间,这才真正将时间急遽加速,左手扣住发动突刺、切开我腰际的那条小手臂,右脚踢出,毫不留情地将娇小的敌人踢倒,我也顺着向下压去,白色长刀抵在她的颈动脉上。
我那串动作,在真正将时间加速后半秒内完成。
被我压制在地的娇小少女她、毒舌的最终巔峰她、叶舒寒她——
那大大的双眼,竟然无言地笑了。
?
「……心服口服耶,如此漂亮的逆转。」她垂下双手表示放弃,即便如此她还是非常危险。
「哪里,这是千钧一发。」我的身体彷彿不敢置信胜利是属于我的,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死亡恐惧。染血的刀锋从正面抵住她的颈动脉,我只要再稍微施加半点力道,刀刃就会轻松地切断她的颈动脉、但若减轻半分力道,马上就会被她反制。凶险的平衡。
有时候我会想,倘若时间能回溯到事件开端就好了,让我重新来过吧!至少别胡乱使用咒力害她起疑,可是现在如果要我把时间回溯,再次与她对峙……不如叫我一头撞死比较快。这次的胜利,正是这般惊险,甚至称之为蹟我也不反对。
幸好,大势已定。
该思考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了。
如今,于这个「绝对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场所」汉摩拉比之箱,杀掉她自然是轻而易举,并且毫无负担。这也是最保险的选择。
那么,快点决定吧。我将黑暗中新鲜的空气深深吸入肺中,再缓缓地吐出那口气。
……要杀掉她吗?这种事情,我倒挺想问问这个傢伙。问问这个──刀锋只差半分力道就会取下她的性命,却仍是毫不动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傢伙。
「你想死吗?」
试着发问,但全身的经没有丝毫放松。
「不想唷,但依照最开始的约定,我本来就该任你宰割的。」我听见了她那简单明瞭的答案。果然,这个问题没有白问。
「这样啊。」我淡淡地回道。
我那呼应答案的动作,简单地反映在现实。
……白色长刀的刀刃深深嵌入——她颈动脉旁的黑色地表。
「请你一五一十地将有关那个基金会的事情都告诉我,还有你的目的也是。」我从她身上站起。
「你不怕我反扑?」她仍仰躺着。
「很怕,怕死了。不过我相信你会兑现承诺的。」我勉强自己瀟洒一笑,却因腰部的痛楚而扭曲为一个歪斜的笑容,「你是这样说的吧?『赢得过我最终巔峰的话,要我认你当主人都行!要我当你的奴隶都没问题!甚至任你宰割亦无妨!』这样的台词。」我模仿她的语调,再一把拉起她,腰际正让我体内湿热的红色员工们不断奔出体外。
「是唷,放心吧,本小姐什么原则都没有,只有承诺最遵守啦。」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洋装,并在几分鐘内简单向我说明基金会的情报,与她擅自脱离基金会、意图谋反,对基金会復仇的动机。
失血过多导致晕眩、视线模糊,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所以基金会说穿了不过是个规模大点的非法地下组织。至于最终巔峰意图復仇的起因,确实是基金会不对,理由充分。
地下非法组织的龙头。没想到也有这种关係吗……
「这样吧,我们来场交易如何?」我与她面对面提议道。
「哎呀,听起来不会是愉快的内容,你说吧。」她忽然一副「接着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的样子,虽无让我说不下去的攻击动作,却又提高了警戒。
交易就是要双方都同意才成立的关係喔,你想拒绝的话也无所谓,别再对我出手就好。我没有这么说,交易的定义她总不会不懂吧?不会不懂的。大概不会不懂。不会不懂吧?
「……我可以帮你一起对付基金会。」开场白具备一定的衝击力。
「唔嗯?」她闪过讶异的色。
「但是你必须保障我的生命安全,」我顿了半秒,观察最终巔峰的情,「连同基金会以外的任何事端,都要保障我的生命安全,联手帮彼此的忙,简单来说是请与我成为伙伴关係。如何?」听完交易内容,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利用她,让她成为搭档。最可靠的靠山。
基金会说不定不只是她的目标,我想起了父亲。协助她对付基金会,我也可以顺便深入其中,更何况对基金会有强烈仇恨的她,肯定会独自扛下绝大多数与基金会的重要廝杀,我只要从旁协助就好了。
最理想的情况,是她会依照交易与我结下良好的搭档关係。我也藉此弄清基金会「是否」将晋升为我的復仇目标,再者我亦因日常而感到枯燥,遇上最终巔峰以前,我便时常在人群中发动咒力,却迟迟无人注意到,使我大为鬱闷。
我强烈感受到这将成为转机。
若是顺利——
?
「若是顺利,就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吗?」喃喃自语。
那时的后续,是小寒兑现自己的承诺、欣然接受这场交易,回到现实负责照顾失血过多、内伤与各种瘀青的我,期间并没有做出加害我的动作。
今晚正式开始与小寒共同行动的第一天晚上,我睡得不好,我想起了那往事。
为什么小寒会老实地接受交易?为什么小寒不在我负伤后解决我?为什么至今,小寒真的依照约定维持搭档关係?
那我又为什么会对这么危险的存在提出交易?又为什么会在当时放过她?又为什么我,没对这项抉择感到后悔?
「……因为我是大冒险家,我喜欢冒险,我喜欢出乎意料。」开玩笑的。
追本溯源、追根究柢,答案只是空洞的。不是因为什么理论、不是因为什么逻辑、不是因为什么因果,仅仅只是单纯的、与单细胞生物同等的单纯——嗯,答案太哲学了,或者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其实理由动机逻辑云云,没有必要。结果如此,那就够了。
假设。
只是假设。
假设小寒是杀死琪琪的兇手。
那天早上我出门后,小寒发动速咒,绕路从我注意不到的距离迅速赶到图书馆,途中分解掉各路的监视器,杀死琪琪后,便再以速咒离开现场。不考虑细节,儘管这假设破绽百出,但小寒有心的话,必定能办到。
动机是什么?嫁祸给那个跟踪狂,引出基金会的成员,杀死……不,逼供重要情报之后再杀死他们吗?
若是如此,那——
……不,不可能的,我的脑子也不正常了吗?唉。我闭上双眼,思维混乱得无以復加。
「你说是吧?」
我坐起身,望向阳台那道无声无息的人影。不是小寒,小寒还在她的卧房内。
-tobeco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