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心口一滞,佛跳墙在哪儿都是一道大菜,色香味皆美,自然,价钱也十分美丽,远不是他手中铜板配得上的。
流光将铜板往怀里一揣,面无表情道:“公子,我看还是我拖着您去找书局吧,您也不用走,如此,自然也不会累了。”
王晏之:“……”
“你家公子的肠胃委屈了半月,就想哄哄它们,这也不行?”
他想了想,折中道:“这样,你买了包子找书局,我先去酒楼探探路,等你来赎我。”
这办法不错,流光同意了,然而出乎意料,王晏之很快便发现,自己的难题不是没有银子结账,而是他连门都进不去。
酒楼护卫看见他,纷纷围了过来,“新店开张,里面都是才子名人,可不是你能惊扰的地方。”
说着,那人塞给王晏之一包油纸:“主家心善,每个乞讨之人都能得一包馒头,拿着走远些吃吧。”
王晏之看着自己怀里的馒头,眼中惊愕万分。
他,王晏之,王氏嫡出公子,在家中奴仆环绕,行走在外亦是人群中心,妄想攀附者不计其数。
而此刻,却被人当成乞丐打发了?
还只是几个馒头?
流光那小子方才要给他买还是包子呢!
可偏生他还不能指责,只因他此刻形容狼狈,衣衫褴褛,看着竟比扬州乞丐还不如,方才他见了,扬州城街边的乞丐还多是打补丁的,他比乞丐还不如。
远处牵着马的流光见状偷笑,愉快地牵着马走了。
偏偏这马也闻到了草料香,不想走,流光使劲拉它,嘴上念叨:“蠢马,现在不走,你就等着公子将你抵给酒楼吧!”
果不其然,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拐角,王晏之刚好转头,没看见马,眼中溢出失望。
都已经闻到佛跳墙的香味了,王晏之这步子实在迈不开,馒头也啃得没滋没味。
眼见自己就要被驱逐,他眼尖地看见酒楼门口贴着的告示。
上面写着新店开业,为迎接新客,也为见识扬州才子,开业前三天菜品一律八折,且酒楼设有题目,若能答对者,可获得相应奖品。
参与者得笔墨,答对一道至七道题者,得相应银两,答对八道题者,酒楼一餐免单,答对九道,百年女儿红一壶,十道题全部答对,前朝名家大儒孤本一本。
别的书生皆对孤本心驰往,积极参与,开业三日,酒楼日日爆满。
唯有王晏之,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答对八题的奖品上。
免单。
再抬头时,方才的随意已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兴致勃勃,眼中冒光。
“我要进去。”他对护卫说。
护卫笑,“你有银子吗?”
王晏之下意识要摇扇子,手上一空,才想起自己路上什么都丢了,自然包括那把自画山水的扇子。
“没有,不过招牌上写,凡来酒楼者,皆可参与答题,并未限制参与之人。”
护卫们笑成一团,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晏之,“你?”
“小子莫要玩笑,我们东家虽心善,却也不是软弱可欺,你若是惊扰了酒楼开业,只怕随意不能离开。”
不离开岂非更好?他可惦记着那佛跳墙!
“左右你招牌上也未写不许衣衫不整者参与,那我进去有何不可?你们想,若是我这般人却得了奖励,消息传出去,酒楼名声岂非更响?”
众人:“……”
如你这般之人都能答对题目,那这酒楼扬的究竟是名声,还是笑话?
“哈哈哈,这位小哥有志气,左右我等也以困在第八题许久,若是有人答对,也让我等长长见识!”楼上有书生摇扇轻笑。
虽是让王晏之进来,却是满口笑言,显然并未将王晏之放在眼中,不过是笑他一个乞丐,也敢不自量力。
当今正值国运昌盛时,百姓安居乐业,家有余粮便可送子女读书写字。
书生越多,不得志的书生更多,他们见王晏之识字,也直以为他是其中一员,并不稀。
得益于他人想看笑话的想法,王晏之成功得入酒楼。
方才最先开口那人表示,“小哥既有志气,想来也不屑占便宜,十道题,我等已经解至第七道,你也当一一解过,我等才心服口服。”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点头,“是啊,你这小子该不是从哪儿听了答案来,想浑水摸鱼?”
“兄台此言差矣,这位小哥既敢来,想来也是人穷志不穷,大家既同为读书人,何必互相为难。”
众人笑作一团,心知说话那人并非是当真为王晏之说话,而是以读书人讽他,这世上,可不是随随便便识得几个字,便可称之为读书人的。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将王晏之架在台上,宛如那伶人戏子,唱戏给人看。
王晏之心道,原来这便是扬州文风。
他对四周的调笑嘲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大堂,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举止从容,身姿气韵皆非寻常人所有。
“小二,将你家题目报来。”语气轻松仿佛随意拉家常,丝毫不将那些难了众人三日的题目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