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杏权当赏景,一路走,一路看,她还随手摘了一朵芍药花戴在鬓边,临水自照,更是喜不自胜。
忽而,一声“喵呜”声传来。
小红杏被勾起好心,寻声找去,原来是一只藏在竹林里躲凉的猫咪。
这只猫咪通体雪白,两只鸳鸯瞳一褐一蓝,瞳仁格外深邃,小红杏看着它,不由生出喜爱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只猫咪实在太瘦了,连脊柱都看得见。
猫咪警惕地盯着她。
小红杏冲它绽开一个无害的笑容,柔声哄:“小猫咪,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猫咪退后两步,依旧盯视着小红杏。
小红杏想了想,猫咪好似喜欢玩毛线团?
她摸了摸脑袋,将一朵绒花摘下来,递给小猫咪:“呐,这朵花送给你玩,我们来做朋友吧。”
小猫咪对毛绒绒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猫咪“喵呜”一声,双爪扑腾,抓住那朵绒花,高高兴兴地把玩起来。
小红杏蹲在那里瞧着它,“我叫小红杏,你叫什么名字?”
小猫咪将绒花扔上抛下,玩得不亦乐乎,没空搭理小红杏。
小红杏见它不理人,眼睛咕噜噜一转,故意使坏,抢过绒花,往前抛去好一段距离,猫咪急忙去追,她也提裙摆跟着跑起来。
有时候,猫咪跑得比小红杏快,抓住绒花痛快把玩一场,小红杏追随而来,又将绒花夺走,随手抛去老远一段距离,小猫咪只得撒欢去追,小红杏被它逗得哈哈大笑。
紫玉竹林里,登时响起女子欢笑声、猫咪喵呜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吵个不停。
玉无瑕本来正静坐在一方平坦的石头上,聆听婆娑竹声,忽而听闻这阵动静,只觉吵闹,不由拧眉,何时玉家出了个这么不守规矩的女子?
他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眸,瞧见林间不时晃过一抹熟悉的茜色身影。
小红杏?
他眯起眼睛细瞧,不知何时,小红杏头上还戴了朵芍药花,花开正艳,衬得她气色更为红润,倒没有正午时分,卸妆后病歪歪的憔悴模样了。
那只猫咪他认识,正是他常年喂养的那只,眼下,正被小红杏来回溜着玩。
小红杏忽而抢过那朵绒花,往前方一扔,猫咪立时跑上去,然,小红杏停在原地,手指一转,绒花还好端端地待在她手上呢。
她笑得狡黠,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像只成功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咪。
玉无瑕指腹微微摩挲起来,心中不禁回想起上午摸她头发时的顺滑触感,倒是比猫咪还要好摸。
猫咪去而复返,待瞧见小红杏手上的绒花,气得“喵呜”大叫一声,亮出爪牙,朝小红杏扑去。
小红杏吓得不轻,转身就跑,不期然间与他对上视线,大喜,连忙呼道:“玉夫子救我!”
一边说,一边朝他奔过来。
然而,她跑太快,自己被裙摆绊了一跤,反倒摔倒在他跟前。
猫咪追上来,踩在她后背上,昂头“喵呜”叫,冲他示好求撸。
玉无瑕这一次倒没有伸手撸它,反倒将它赶下来,又从石头上下来,转道将小红杏扶起:“可有摔疼?”
小红杏捂着眼睛,一个劲地呜呜哭:“沙子进眼睛了,我好疼。”
绒花掉在地上,猫咪只顾着玩绒花去了,不再理会小红杏。
玉无瑕见她鬓边芍药将掉不掉,抬手帮她扶正,搀扶小红杏在石头上坐下,语气无奈:“狸奴性子向来乖巧,你何苦去招惹它?”
然,小红杏的重点与他不在同一频道,好问:“原来它叫狸奴?”
玉无瑕嘴唇嗫嚅,倒没有告诉她,其实狸奴只是猫咪的别称。
小红杏于是一连声地嗲声唤:“狸奴,狸奴,小狸奴……”
半响,猫咪不肯回应。
她反倒委屈地噘嘴:“它为何不理我?”
玉无瑕觉得她性子又娇又蛮,可恨却也可爱,不由莞尔一笑,“狸奴性子冷淡,不喜与人接触,并非针对你的缘故。”
“这只猫儿好生怪,我从未见过两只眼睛不同颜色的瞳仁。”
玉无瑕轻声解释:“这只波斯猫是我早年出使西域的时候,随我一道回来的。”
小红杏好:“西域?那是哪里?离邺城远吗?”
想起途中的黄沙漫天、沙滩戈壁,他语气悠悠:“犹如天堑。”
小红杏不禁担忧:“那狸奴离家这么远,它万一想家了怎么办?”
又指责:“玉夫子好狠心,只顾着自己快活,全然不顾及他人心情。”
玉无瑕哭笑不得,“狸奴它自己跳上我的马车,非要跟着我回来的,在返程途中,任凭我如何赶它,它都决计不肯走。”
转瞬,他认真道:“再者,若是它有朝一日想要归家了,我自当会送它回去。”
小红杏觉得怪:“可你不是说路途遥远如天堑吗?”
“天堑又如何?”
玉无瑕昂首伸眉:“不过事在人为罢了。”
小红杏想要揉眼睛,玉无瑕握住她手,不让她动:“不可揉眼睛,免得发炎。”
他蹲在小红杏身前,凑过去瞧她眼睛,“你且让我看看,用不用把沙砾挑出来。”
小红杏怕他见到自己的丑态,不肯,另一只手刚伸上来,玉无瑕也给擒住了,他一只手轻易掌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下眼皮,小心翼翼地查看。
“沙砾埋得不算深,你试着眨几下眼睛,将它弄出来。”
小红杏只好照做,慢慢眨了几次眼睛,连泪水都沁出来了,那小粒沙砾才终于滚出眼眶。
玉无瑕捏着袖子给她擦拭眼角泪水,温声问:“还难不难受?”
小红杏摇头:“我好多了。”
玉无瑕顿了顿,最后觉得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好心提醒:“你眼球布满很多红血丝,想来平日里定是用眼过度的缘故,须得多加让眼睛休息才是。”
他这回倒没有说出叫小红杏尴尬社死的话,小红杏懒懒地“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玉无瑕觉得她并不上心,又问:“你眼睛可是患有顽疾?”
小红杏懵懵的:“什么顽疾?”
玉无瑕抬手指着远处一根紫玉竹,“你且瞧一瞧,那根竹子上爬过几只蚂蚁?”
小红杏:“……”麻木脸。
她眯眼瞧了好一会,一脸你耍我的表情看玉无瑕:“那里有蚂蚁爬过?那不是竹子长的斑点吗?”
玉无瑕基本可以确诊了:“江夫人,你患有短视症。”
(注:短视即为近视。)
小红杏“啊?”了一声,“短视症是个什么东西?”
玉无瑕于是给她科普何为短视症。
小红杏一听,先是一惊,而后听玉无瑕说不会有碍性命,她又松了口气,不当回事。
反倒是玉无瑕比她还上心,他沉吟道:“也许,我可以试着治疗好夫人的短视症。”
“怎么治疗?”
“针灸,兼之汤药。”
小红杏当场拒绝:“那算了。我不治了。”
玉无瑕皱眉,不解:“为何不治?我不收夫人诊金,所有汤药,我也一并包揽。”
小红杏呵呵冷笑:“玉夫子,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古道热肠之人,怎么对我这样上心?”
她妩媚一笑,冲他抛了个媚眼:“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玉无瑕肃容正色道:“夫人请自重,你可是有夫之妇。我亦没有玩弄人妻的癖好。”
小红杏冷哼一声,“那你就不要多管闲事。”
“病在我身上,我治不治,是我自个儿的事情。”
说完,她起身要走。
玉无瑕出声道:“实不相瞒。在下对短视症颇感兴趣,但此等病状的患者并不多见,夫人若是肯给我治疗的话,夫人亦可对在下提一个条件,若是我能办到,定赴汤蹈火。”
小红杏停住脚步,回身望他,摆出一副委屈色,道:“原来如此,玉夫子是想拿我当小白鼠,唉,真是好伤人家的心。万一你要是一个医术不精,把我治成个瞎子,那可如何是好?”
“……在下的医术,还不至于昏聩到此等地步。”
小红杏莞尔笑道:“好嘛,我相信你。”
她如此没来由地信任他,玉无瑕心中不由微微动容,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夫人需要我做些什么?可以尽管提出。”
小红杏咬着手指头想了想,“我要夫子教我作画。”
玉无瑕:“……”想起小红杏的画技,不由沉默。
小红杏笑嘻嘻地补充:“无论我学得怎么样,你都不可以骂我、打我、放弃我!”
玉无瑕艰声道:“好。”
小红杏举起他一只手,又抬起自己的手与他的对碰一下,声音清脆,带着笑意:“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