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简陋的候车厅里,他们从白天等到了夜晚。李憨子给李燕儿买了一盒泡面,自己则吃早上留的两个馒头。眼里滑过行色匆匆的人影,手里捏着两张火车票,嘴里嚼着又干又硬的馒头,他的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对未来的期待与向往。
原来外面的世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举步维艰,这一路走来,他所遇见的人都充满了真诚与善良,仿佛在他的寂寂无光之路上,点起了一盏又一盏的明灯。
夜晚九点,李憨子和李燕儿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顺利登上了火车。火车开动之后,车厢里响起亲切而又悠扬的铁道广播,“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乘坐X次列车。本次列车于晚间9时0分从G市出发,将在明天晚上时30分抵达C市……祝您旅途愉快!”
绿皮火车越开越快,窗外的树一掠而过。拥挤的车厢里座无虚席,交谈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幅热闹喧嚣的画面。
李憨子和女儿挤坐在车厢连接处的过道里,边上有一个带水龙头的小锅炉,可以接开水。晚上十点以后,车厢里关了灯,人声渐渐消失,只有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声。李燕儿晕车,早早趴在卷铺盖上睡着了。李憨子饥饿难耐,他从行李袋里掏出一个搪瓷杯子,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便靠着墙角闭上了眼睛。
睡睡醒醒之间,有人下车有人上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从绿油油的稻田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天光从黑到亮再到黑。醒了就发呆,饿了就喝水。直至凌晨一点多,火车晚点两个小时后,终于抵达C市火车站。
疲累不堪的李憨子牵着浑浑噩噩的李燕儿,随着人流刚走出出站口,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哥老倌,切哪儿?妹儿长得好巴适哟!住宿不?干净卫生还相因!”
李憨子茫然四顾,一时没了主意。
大妈趁热打铁老,一边把他们拉往自家的改良型三轮摩托车,一边笑着说,“哥老倌,妹儿不嚯你,住一晚三十块钱,要不要得?”
李憨子一听价格,皱起眉头唬了一跳,头摇的像拨浪鼓,拉着女儿转身欲走。
“哦哟,有话好好说嘛!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咱们再谈,你看天都黢黑了,赶紧找地方住下要紧,莫委屈了幺妹儿!”
李憨子看向女儿,只见她面色蜡黄,精萎靡,一副摇摇欲坠之态,终究是于心不忍,便不再迟疑,跟随大妈上了那辆摩托车。
大妈的小旅馆隐藏在C市的城中村里。这里房子挨着房子,窗户对着窗户,电线网纵横交错,小街小巷错综复杂,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
李憨子怀着忐忑的心跟着大妈进了小旅馆,在前台交了钱,便被带到一间位于狭长走廊西头的双人房。室内装修简单陈旧,两张单人床,一个木制洗脸架,两把靠背椅,一张四方桌子和一台4寸的黑白电视机,隔出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和霉味儿,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放下行李,双手比划着,让女儿先去卫生间漱洗。
突然,大门传来一阵叩击声。
他凝屏息,面露惊疑,站在门后犹豫了好几秒才打开门。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只见大妈手里端着两碗油滋滋的面条,“来,尝哈子我们这里的特色面条,巴适喽再休息嘛!”
李憨子愣愣地看着大妈,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布满红血丝的眼眶里渐渐起了湿意。他和女儿早已饥肠辘辘,大妈送来的这两碗面不啻于是雪中送炭,他在感激不尽中彻底放下了不安与戒备之心。
这一晚,李憨子躺在柔软的单人床上,睡得异常深沉。
第二天早上六点,李憨子怀着愉悦的心情办理了退房。微风酝酿着夏意,晨霭笼罩着小巷,整个城市仿佛还陷入沉睡中,他牵着女儿走在斑驳的老巷子里,感受到了宁静与祥和。
路过一家早餐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阿爸,我饿!”李燕儿停下脚步,扯住父亲的衣角。
李憨子对她露出宠溺的笑容,牵着她走进那家早餐店。
“大爷,你想吃点啥子咹?”店老板一边递上菜单,一边热情的将两人引向一张空桌子。
李憨子仔细看过价格,指了指最便宜的两个选项。
“好嘞,一共是三块钱!”
李憨子把手伸进外套口袋,一摸,空的,他用来装零钱的小塑料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