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预料到他们不适合彼此的世界,那就不应该开始这段关係,避免承受那些让彼此都煎熬的痛苦。她相信这个选择无论对自己还是他来说,都是最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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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福斯在杳无人烟的荒野公路上快速地呼啸而过。坐在驾驶座上是一位把头发编成雷鬼辫、拥有黝黑肤色的男人。他的双唇紧紧地抿成直线,凝视着路面的眼眸被一层哀伤浓浓覆盖着,心情因为不久前的那通电话而变得沉重压抑——
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因患上肺癌需要进院接受治疗。刚刚主治医生打来跟他说,护士发现她在前一个小时持续咳出大量的血液。儘管他们已经替她注射了止血针,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她的精状况变得很差,经过一番详细的检查,认为她的病情变得相当不乐观,需要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直在期盼着蹟的出现,一直期盼着上帝能够倾听他的祷告,大发慈悲让他的妻子顺利战胜病魔回到他的身边,结果只是换来这个残忍的消息,将他毫不留情地打入地狱。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让她承受这种惩罚?他只是希望爱人能够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为什么连这么卑微的要求都不愿意替他达成?
正当他怀着心不寧的情绪拐弯驶上直道时,一道高瘦的人影毫无预兆地佇立在前方的道路上,吓得男人连忙紧急煞车。随着车身猛然一震,他差点因为身子往前倾而撞上方向盘。
待回过心,他马上抬头望向那位差点被他撞上的人,确保对方毫发无伤后才安心地松一口气。透过挡风玻璃,他清楚看见眼前是一位颇为年轻的男子,顶着一头往后梳起的黑发,瘦削立体的脸庞白皙乾净,一双闪烁着精芒的茵绿眼瞳底下,盛着两个浅淡的眼袋。
而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这位男子竟然在他停车后仍然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移动的跡象,下一秒更是微微歪头,挑起一边的眉毛,满脸兴味盎然地注视着他。车内的男人明显已经掌握到他的身份,眼陡然一沉,迅速解开安全带,毫不犹豫地推门跨出车外。
「去你妈的,吸血鬼!你是来找死吗?」他的脸色阴沉得仿如乌云罩顶,凶狠的言语间透露着强烈的厌恶,「居然敢出现在狼人的面前。」
「哈,你是无法伤害我的,狼人。」塞贝斯把双臂交抱于胸前,得意地咧开嘴,一脸气定间地说道,「我早已经在地面洒下巫师的阻隔粉末,让你无法跨越我们之间这条界线。」
听闻他的话,男人赶紧低头察看。果不其然,在塞贝斯的双脚前有一条用灰色粉末铺成的直线,沿着左右两边一直延伸到道路的边缘。由于粉末的顏色与柏油路面的非常相似,倘若不是因为狼人拥有良好的夜间视野,基本上难以察觉它的存在。
男人踏出箭步试图跨越过去,殊不知一股的无形力量却将他弹开,害他踉蹌地后退几步。他不甘心地咬紧牙根,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掐成拳,怒目瞪视着塞贝斯,表情气愤不已。
「就先别动气,我只是受人之託,来跟你谈一场交易的。」塞贝斯略显随意地耸肩,悠然自得地开口表明找他的目的。
「少痴心妄想,我是不会跟你们这种噁心低劣的生物做交易的。」男人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粗鄙的表情,并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坚决的语气中尽是对他的不信任。
「噢,别这么快拒绝我嘛,毕竟我一直都在对你释出善意。」塞贝斯罕见地没有表现出被激怒的跡象,反而挑起薄唇,缓慢地拉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你不喜欢那头叫梅森·费尔顿的狼人,难道不是铁一般的事实吗?」
「你就是艾登提过,要找梅森成为祭品的吸血鬼。」洞悉到他的身份,男人的面容随即紧绷几分,满怀警戒地瞇起双眸。
「这你就猜错了。所谓好戏在后头,老大级的人物当然是压轴才会登场,像我们这种小角色只是来奉命行事而已,拥有首领的你应该也很懂这种感觉才对啊。」塞贝斯故意让语调听起来夸张幽默,丝毫不介意这种滑稽的表现会否让他看笑话,继而摆出一副老在在的模样,继续说下去,「老实说,我完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拒绝这场交易。你想想看,梅森·费尔顿本来就不属于你们的血脉,根本没有资格留在你们的族群里,而你们也没有必要为了他挑起纷争。只要等到他彻底变成祭品,他就会永远消失在你们的眼前,而你们也不需要亲自动手解决他,这不是应该很符合你们的心意吗?」
塞贝斯刻意用「你们」是因为知道,在他的族群当中,不仅仅只有他不喜欢梅森的存在。
「说来听听,你需要我做些什么?」男人面不改色地瞪着他,语气谨慎地问道。
「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也就是你们狼人力量最强盛的日子。我们需要你在圆月悬掛起来之前,把他带到我们的面前来,就只是这么简单。」
「不,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男人斩钉截铁地断然拒绝,眼变得如锋芒般凌厉,「满月对狼人来说是个极度危险的日子,我们都必须要在那天把自己困锁起来,避免月亮的力量影响到我们的心智,唤醒残暴的因子而做出伤害人类的行为。儘管我是不喜欢梅森那个野小子,但如果我帮你做这件事就是违反帮规,我将会因此受到同伴的鄙视,甚至被逐出族群的。你要我为了你们犯险,门都没有。」
「那如果我说,我们能够治好你妻子的病呢?」察觉到他的瞳孔剧震,流露出吃惊的色,塞贝斯的嘴角咧开狡黠的笑意,得意洋洋地继续往下讲,「我们知道你的妻子患上了末期癌症,医生对她的病情都感到束手无策,这一直让你感到很沮丧,不是吗?但你似乎忘记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魔法。只要你替我们办妥这件事,我们可以向你保证,站在我们这边的女巫会透过魔法让你妻子的疾病痊癒,彻底脱离病魔的折磨。」
「你能用什么证明你是在说实话?」以妻子的健康作为交易的奖励,对男人来说当然是一个很诱人的条件,但儘管心志已经有些动摇,他仍竭力压抑住胸口翻滚的情绪,口齿清晰地质问。
塞贝斯从容不迫地从褐色皮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瓶,然后蹲下身把它放到那堆灰色粉末前,抬起绿眸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把这个装着魔法药水的瓶子拿去。那个女巫说,它能够舒缓疾病为你的妻子带来的痛楚。当你看见它成功发挥作用的时候,自然就会清楚我们并没有对你说谎。」
男人紧闭着嘴唇,没有回话。无法即时得到他的回应,也算是塞贝斯预料中的事,但他并未因此表现出不耐,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摺叠的米黄色纸条,利用玻璃瓶把它轻轻压在底下。
「上面清楚写着我的电话号码,我会期待着在那天来临之前收到你的消息。但最好别考虑太久,毕竟你也很清楚,你的妻子随时都有可能迎接生命的尽头。」
说完,塞贝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转眼间从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能让男人追踪的蛛丝马跡。而铺洒在地面的灰色粉末也伴随着他的离开凭空消散,只有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瓶和纸条依然确实存在着。
男人谨慎地向前踏步,弯腰把物品从地上拾起来。他用一隻手把纸条塞进后裤袋里,另一隻手紧紧握住玻璃瓶,垂下眼帘注视着里面的液体,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令人无法摸透他此刻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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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的午夜,戴维娜早已躺在卧室的床上陷入熟睡,但显然睡得不怎么安稳。她的双眉紧紧地拧成一团,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那颗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忽然左右摇动起来,彷彿正被某个丑陋的恶梦给缠绕着。
「啊——」
跃现于脑海里是一幕令她感到怵目惊心的画面。她看见自己置身在一个阴暗封闭的空间里,张开着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两行艷红的鲜血从眼角缓缓流出,看来正承受着一股巨大的痛楚。
穿着黑色服装的弗罗拉以傲然的姿态站立在她的面前,双手死死地捂住她的脑袋,像是在释放着体内的黑暗魔力来攻击她。
「认清事实了吗?你还不够格当我的对手,马丁内斯家族的小女巫。」她的双目迸射出宛如毒蛇般恶狠的光芒,阴森的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趾高气扬。
尖锐的剧痛就像雪崩一样衝击着戴维娜,使她完全无法招架。可怜的是,她根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号声。在弗罗拉的面前,她就像毫无反击的能力,脆弱得如同细小的蚂蚁般不堪一击。
如此逼真骇人的画面,吓得戴维娜猝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慌乱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翠绿的眼眸倾泻出无尽的惧意。
老天,为什么她会梦见这种画面的?这件事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吗?弗罗拉是因为知道她是马丁内斯家族的女巫,所以打算要杀她吗?她会就这样死在弗罗拉的手中吗?她现在应该要怎么做?
各种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持续縈绕在戴维娜的脑海中,令她没有一刻能感到安心,整个晚上都提心吊胆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