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坐了上来,司机启动引擎,驶出小区。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很突然,直到车子驶入高速路口,林幼宁才开口问:“我们要去哪里?”
“机场。”
冷冰冰地丢下两个字,钟晴的视线始终望着车窗外面,眉心微蹙,好像对她厌烦至极,多看一眼都无法忍受。
意识到这应该是钟意的安排,林幼宁沉默片刻:“你可以把我送去警察局,我会对警察说明真相,这件事本就跟他没有关系。”
她以为这一定是钟晴想要的,可是意料之外的是,对方听到这句话,甚至连头都没回。
林幼宁轻咬下唇,这是她感到不安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开口提醒:“询问室的房间很小,也很黑,是完全密闭的环境……钟意不能呆在那里。”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求我,我不想连唯一的一件事都办砸。”
钟晴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想到了钟意,眉头微微舒展,“他不会在那种鬼地方呆多久,你也不用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我不是他,不吃你这一套。”
知道与她无法沟通,林幼宁闭上嘴,不说话了。
“到了机场,我会派人一路跟着你,看着你办好登机手续,坐上回国的飞机。林幼宁,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不要再出现在钟意面前,否则,我向你保证,你的下场会比自己想象中惨上千倍。”
威胁的话在此刻也显得有些无力,钟晴终于开始烦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打火机明明在手里,却怎么都打不着火。
空气寂静,她忽然把打火机和烟盒全都丢了出去,也不在意砸到了方向盘上,用英语骂了一句脏话。
保镖仍旧在专心开车,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他爸爸知道了这件事,很生气,跟我说不许管他,让他呆在那里自生自灭。”
钟晴说到这里,伸出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原本枯败的一张脸也在此刻怪异地活了过来,“说真的,我很想现在就把你从这辆车上扔下去,看你在高速上摔得粉身碎骨,再被后面的车一辆辆轧过去,轧成一滩肉泥。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你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
林幼宁发觉钟意跟她真的很像。
尤其是疯起来的样子。
尽管钟晴看上去的确很想立刻杀死她,但还是很克制地,收回了手。
兴致缺缺地拿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她不再和林幼宁浪费时间,转而拿出手机,开始快速拨打电话号码。
现在最多不过凌晨三四点,按理来说不应该打扰别人,可是林幼宁很明白,她已经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大概是钟晴的名字无法怠慢,虽然等待时间很漫长,但是电话最后还是被接通了。
林幼宁听不见对面都说了些什么,钟晴看上去明明已经心急如焚,但是开口的时候却丝毫不显,还是那副笑盈盈游刃有余的样子,用英文与对方交谈,甚至还有心思闲聊,有关投资某块地皮的琐事。
几分钟后,她便率先挂断了电话,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跟对面的人调换了身份,她才是被求的那个。
雾蒙蒙的天空渐渐变得清明,应该是离天亮很近了。
原本灰白色的云朵变成了温柔的橘色,大片大片纠缠着四处游荡,照亮了柏油马路、照亮了车窗、以及倒映在车窗上的,她的脸。
林幼宁想起去年夏天的某个夜晚,钟意突发想,告诉她学校附近有座山,不算高,也不算陡峭,但是山顶的风景很漂亮。最后,邀请她明天早上一起去山顶看日出。
当时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期待。
那晚她睡得很早,没定闹钟,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也是像现在这样的景色。
她从四点等到六点,始终没等到钟意的电话,后来才知道他睡过头了。
过了几天钟意来找她,毫无愧疚地跟她说对不起,还问她不会真的早早起床在等他吧。
林幼宁摇摇头,自然而然地跟他一起把这件事忘记了。
后来他们也没再一起看过日出。
前面有一小段拥堵,林幼宁的视线里出现了斑驳的树影,和绿色的rport方向牌。
机场快到了。
钟晴的心情好像终于变好了一点,从手包里又拿出来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动作很缠绵地为自己点上。
这次没有手抖。
灰白色烟雾很快就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模糊了每个人的脸。
钟晴忽然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丁克吗?”
等了几秒,不见她吭声,便自顾自解答:“因为我担心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给不了他全部的爱了。”
林幼宁保持沉默,安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果然——
“你只给了他一部分,他却还给你全部。”钟晴的表情里有不加掩饰的轻蔑,“林幼宁,回国之后,我希望你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招惹钟意。因为,你不配。”
没有心思与她争论,林幼宁没什么表情地朝她点点头:“我这次回国,本来也没打算再回来。你可以放心。”
顿了顿,又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钟意好好地从里面出来了,麻烦通知我一声。电话,短信,邮件都可以。”
这并不算一个无理的要求,钟晴却仍旧不肯答应,只是冷冷地说:“到了,下车吧。”
林幼宁也没有强求,而是退了一步:“如果不行的话,就麻烦帮我给他带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