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基身处局外,看的清明。
伊芙很聪明,却在人性上很懵懂,她不清楚人该是什么模样,就容许着亲近的人雕琢她的菱角。
没有人雕琢,就没有尺度,更把握不住分寸。
所以伊芙懵懂的亲近凯多,却从来不曾明白过玲玲口中想要撮合她和凯多的背后代表了什么。
佐伊先生明明能决定伊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伊芙自由生长,不多加评价,只是偶有引导。
他以最无私的感情去爱这个孩子,佐伊如此,洛克斯如是。
后来,伊芙慢慢大了,史基也不再去探究这背后的隐秘,
时至今日,伊莲娜是不是洛克斯的亲生血脉早已经不要紧了。
洛克斯当她是亲生女儿,佐伊先生养育她长大,在最后时刻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她,这个答案本身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私心里,他终究还是对那个孩子有些情谊。
利用是一回事,希望她别过的太差是另一回事。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无论哪个阶段的史基都不太能苟同佐伊的教育。
洛克斯船长够任性了,佐伊先生干脆连那些肮脏都不给那孩子看。
可是,无法搏击风浪的鹰隼要如何长久。
“伊芙打小就聪明,仔细教一教,未必差了谁,您既然默许了她看那些文件,也教她如何接人待物,不如让她再多学一些?”史基语气平静,似乎在问今天有什么任务一样懒散。
佐伊的笔尖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是不想教,只是因为萨诺斯的死亡,伊芙已经被太早地剥夺了无忧的童年,他不希望还这么小的孩子就沾染仇恨的种子,那会毁掉她的未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更不该太早染上红尘的世故。
没有后顾之忧的快乐成长,是他能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礼物。
“还有恶魔果实的问题,不死鸟果实的确拥有自愈能力,但同科的幻兽种中也不乏生命力攻击力兼备的种类,您不再瞧瞧?”
佐伊瞥他一眼,眼中闪过妖异的蓝光,语气平淡,“别做多余的事。”
史基并不挫败,“您也知道,伊芙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美貌在伟大航路是危险的代名词,她能够自保总是胜过让他人保护的。”
“她现在还小,还能教,学什么都来得及。”
佐伊搁下笔,情看不出明显的波动,“你已经不止一次和我说这些话了,史基,我记得你不喜欢老生常谈。”
金狮子耸了耸肩,“是这样没错。”
“那我想你应该并不健忘,也还记得我之前的答案?”
史基不住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当然,可是我始终觉得应该和您再谈谈,毕竟这是伊芙未来一辈子的事情。”
“赌局的事情您也听爱德华说了,那不正说明伊芙很聪慧,您还没特意教什么,就已经如此有天份,也有与之匹配的心气,要做决定赌局胜负的人。”
“在这片大海上,实力是唯一的铁则,我觉得我的建议更有利于伊芙的未来,为什么您却不愿意让她拥有更多的力量,坐到更高的位置呢?”
“您盼望她好,就不该让蜜糖罐成为她的安魂曲。”
佐伊签完字,慢条斯理地合上笔盖,这才抬头直视史基。
“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声有理有据?”钢笔被搁置在合起来的文件上,佐伊的声音带笑,却没有认同的意思。
史基咳嗽一声,没有应声。
“听听看,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史基,你不是多有感情的人,别告诉我短短几年你就把那孩子当成了能付出一切的亲生骨肉。”
“那些背后的算盘,你不说,我替你说。”佐伊看他,眼平静淡漠,又好似早有预料,“一位言听计从的傀儡船长,寻找古代兵器,雄图霸业可成。”
“依照洛克斯的疯性,等伊芙长成,他也差不多该身死名消,即便没有,他也不再适合率领海贼团,而洛克斯的亲生女儿,正是海贼团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我成为海贼是因为和洛克斯的约定,又一向不喜欢站在台前,如果伊芙成为船长,我怜爱她,就会留下,正是最好的智囊;我不留,也方便你掌握整个海贼团。”
“扶植伊芙成为傀儡船长,低调寻找古代兵器,而后将权力聚集,好完成一统世界的霸业。”
“虽然简单,但可行性不低。”佐伊简单点评后收敛起脸上的笑。
“你加入这些年,还是和当初一样幼稚,有长进,但不多。”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世界政府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区区古代兵器怎么能轻易撼动。”儒雅的男人嗤笑,“你却总觉得力量就能解决一切。”
能把萨诺斯和洛克斯当成棋子对立,稳固海军地位,挑拨内部矛盾,充分利用洛克斯的疯性压制加盟国壮大,后又逼得萨诺斯走到那般地步,五老星不可谓不智。
如果获得古代兵器就能摧毁世界政府的统治,那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过家家吗?
史基虽然知道佐伊不会对他的打算全无察觉,但隐秘心思骤然被点出来,脸上也不太挂的住,阴晴不定变化一阵,最后定格在笑上,“您总是这么料事如。”
“但是大副您明明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有多么不堪入耳。”
“傀儡不好么,她要什么,我都能给她,尊重,畏惧,害怕,地位,权势,财富。”
“这样的傀儡,不比笼中的金丝雀来的更畅快么。”
“伊芙本就随遇而安,您以为她不懂,其实她不过是顺从,您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呢?”
“还是说,放任那些肮脏的揣测将她贬到泥地是您愿意看见的?”
佐伊知道史基在说什么,为了混淆世界政府埋在各岛的耳目,他放任那些艳色的绯闻在底层流传。
从某方面来说那些传闻没错,他对伊芙的特殊源于自诞生于世的朦胧执念,图的是这个人,只是无关情爱。
见佐伊迟迟不说话,史基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飘忽,“大副,我承认我有自己的私心,但我对那孩子没有什么很大的坏心,至少有一点我一定没说错——蜜糖罐的碎裂声会成为伊芙目睹世界肮脏后的丧钟。”
学不会飞的雏鹰,要么摔死在悬崖峭壁,要么淹没于海上风浪。
哪怕是个傀儡,至少能挡开那些冒犯的目光。
大副,您又怎么知道,伊芙愿意一直这么懵懂无知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