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悲悯凛冽的凤眸轻飘飘地将视线落在了我脸上,唇沿几不可查地抿紧了些,“你年岁尚小,又是听人鼓动,这才生了此番心思。今日提起,我便当做不知,且回去罢。”
“你连看都不看,就断定我是心血来潮,这又何尝不算是对我的折辱呢!”
我不依不饶,尖声质问,“师兄但把心门敞开,叫我瞧上一瞧望上一望,我却是不信,难说没有分毫属于我的音声笑貌!”
“无需多言。”
仙风道骨的修者终是抵不过我的耍赖缠人,只是不论我如何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教他改变口风哪怕分毫。于他而言,似乎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止步于此即可,再要奢望点旁的,也不过是徒费心思。
我从来是不信什么适可而止的空话。
几乎将所有的祸都闯过一遍,次数多到他不得不频繁往返于蓬莱岛和昆仑山之间,甚至隐隐冒出了些不太动听但在当时的我看来无伤大雅的流言。大多是说我一个截教弟子,频繁缠着别人家的师兄成何体统。护短到了极致的师兄师姐们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指摘,就连最开始鼓励我大胆追求的叁霄都生出了后悔的心思。
只那时的我,一意孤行到了不可回头的地步。
是慈航把我从那个野蛮之地带了出来,他自然要肩负起照顾好我的重任,否则我为何放着自在妖精不当,跑来仙宫做什么劳什子女修?更别提我根本修不来那些在他们看来是轻而易举的法术。
我是天生的道术绝迹之体。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迹在我身上降临。不需要修炼,不用闭关,自然就会把大部分心思放在别的方面,从而滋长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绮念。不曾有人逼迫我清心寡欲修习,也不曾被告知那些本应有的防备之心。
我在最适合接收外界信息的时候,偏生处在这么个混乱的环境里,而本应牵着我的手直至陨灭那一刻的人,却毫无征兆地放下了我。
我大抵还是不信命,跑去师尊那里求他老人家帮我掐算过一回。圣人一大把年纪了,虽说还保持着俊逸非凡的青年之体,内在却是个数不清多少岁的灵魂,自然能够将我那些本就直白的小心思看了个透彻。
但他却并不打算多说,摸着我的头沉沉叹息——我时常怀疑师尊单纯是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才会收下那一整座山头跟脚各异的徒弟——他在手心变化出一枚穿有红线的勾玉,郑重交到了我手里。
“这是何物?”
“遮掩你的行踪,免得被有心之人盯上。”
“我有什么好招人惦记的?”我撇撇嘴,不以为然,毕竟阐教那些老古董一个个都把我当作搅事儿精,恨不得让我收收心思早日放弃纠缠慈航才是,“您倒不如帮我算算我这姻缘究竟如何呀?”
师尊坦然摇头:“算不了。”
“又是为何?”
“当初收你为徒,即是看出你身上命缘过浅,随时有夭折的可能……慈航他定是也这么认为。但时日一长我才发觉,当日还是误会了太多……”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金蝉。”师尊拉了我正身站好,难得严肃地叮嘱我:“且记住,无论将来天命推演到了什么地步,你都要记住,你身上牵系了太多太多,以至于为师都没办法一一解开,唯一的办法……你要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真正应该做的,真正能够做到的。”
我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败下阵来:“师尊,我听不懂。”
他愣片刻,“早晚会懂的。”
“可您还是没告诉我——”
“我这么可爱的小徒弟,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师尊撇去那些肃穆的气氛,又回到闲散淡然的模样,“他清高,他不理你,你去找别人便是,我看多的是男修愿意陪你玩。”
“会有师姐她们提到的那等好玩么?”
“自然、自然。”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了,是我这一生中见过的……慈航脸上表情最丰富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