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圆圆没正面回答,她继续抒发自己的小情绪, “好啊,年初咱们才刚认识,居然年底就要结婚了, 是不是太快了?要不要再想想啊?我总觉得……我总觉得有点太快了…………”
“你别想太多。”
“怎么能不想啊?除非是猪, 猪就不会东想西想。”
“对啊, 我就是这样,啥也不想,睁眼就吃, 闭眼就睡,多好。”他自信满满, 吹嘘自己的生活之道。
乔圆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是猪啊?”
“你怎么知道?哼哼哼…………”他坦然承认, 顺带还学上几句猪叫, 栩栩如生, 不愧是当真养过猪的。
“白痴……”她忍不住嘴角上扬,被“白痴”类玩笑也逗得灿烂开朗。
她闭上眼,深呼吸,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再睁眼时,她问钱三平,“我妈今天说,我们两个要结婚的话,还是要带你去我爸那边拜访一下,不管他怎么样,他毕竟是我爸爸,礼节方面要做到位,不过我感觉太麻烦了,我爸这个人……对我也不咋地,我干嘛要去上杆子找他?但是我妈非逼我去,唉……你觉得呢?”
钱三平道:“我无所谓,你定好时间,我就跟你一起过去,是去广州吗?”
“是的呢,他现在出来了,住在广州。”
“好,那找个周末过去。”
他答应得痛快,乔圆圆却心生忐忑,“讲实话,我有点害怕。”
“害怕就不要去。”
“会不会不太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人是活给自己的,不是活给别人看的。”他捏着她的手,做全能的劝解大师。
乔圆圆哼哼两声,最终败给了无数个无形的条条框框,她最擅长的事情大约是给自己设限,“还是去吧,就当最后一次了…………”
钱三平估计是刷墙刷得累极了,还没来得及答一声“好”,便闭上眼在他的宝贝破草席上呼呼大睡,推都推不醒。
好在他还知道带一床毛巾毯来,乔圆圆抖开毛毯盖在他身上,自己则盘腿坐在草席边上发呆,偶然间抬眼四顾,看着熟悉的旧屋子在钱师傅的努力下焕然一新,忽而对未来的新生活也有了别样向往。
“其实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会结婚…………我原本以为我这种人,一辈子都不得结婚的…………”她望着沉睡在梦乡里的钱三平,轻声呢喃。
去见乔文泰这件事,李老师比任何人都积极。
在乔圆圆还没决定哪天出发的时候,李老师已经买好了两条和天下,一对茅台酒,扔到乔圆圆面前。
“你第一次带小钱登门,不能让你爸那边的人,特别是你爸那个小三看低了你们,所以礼物要带得贵一点。”
乔圆圆看着那堆烟酒,目瞪口呆,“妈,你这不是带贵一点,是带贵很多啊!这得多少钱啊?”
李老师抬手比了个六,“蛮好的,正好凑够六六大顺。”
乔圆圆仍然无法理解,“妈,这可是你俩月的退休工资。”
李老师无所谓,她这会儿正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当中,根本不在乎这点钱,“给你亲爸的,也就这一回了,多花点没关系。”
“行吧,唉……六千六是吧,我把钱转给你…………”
“那你别转我微信,转我建行卡。”
得,最终还是要乔圆圆来买单。
直到出发前,这笔钱的事情她也一句没跟钱三平提,只为呵护他扣扣搜搜的小心脏。
乔圆圆已经在微信上和乔文泰约定好,周六要带准未婚夫到广州登门拜访。
乔文泰语气十分客气,称欢迎欢迎,顺带到广州来好好玩玩。
听着像是在接待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但乔圆圆心想,如此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她又爱又恨,想亲近却又怕受伤的父亲。
也就是打个盹儿的时间,广州南到了。
钱三平准点准时从睡梦中醒来,仿佛是刚刚降落在这个人间一般,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乔圆圆推测,他脑子里此刻一定漂浮着三个问号,“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真是头猪——
不自觉地,她又翻了个白眼。
以她与乔文泰现今的关系,当然不能指望乔文泰开车来接。
钱三平大包小包地提着烟酒水果,活像个南下打工的农村孩子。而她则是劳务中介,专门去偏僻山沟沟里忽悠老实孩子来城里卖命。把青春都燃烧在流水线上,用生命去给有钱人做鞋、袜、连帽衫和儿童玩具,做到眼花耳聋,用以换得一月四千块的“当代高薪”。
他两个手牵手,上地铁又转出租车,终于抵达新港西路,乔文泰去年买入的一套大三居,为了方便给小儿子陪读。
乔圆圆可从来没有享受过此等待遇。
到小区楼下,乔文泰下楼来接。
乔圆圆远远看着个穿着短衣短裤,蓝色塑胶拖鞋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头上戴一顶藏蓝色鸭舌帽,以避免秋日的光在他光秃秃的脑瓜子上反射出超脱人群的光。
然而他确实是瘦,已然从一个圆圆胖胖的敦实男子,变成双眼凹陷的瘦削长辈,仿佛大病初愈,浑身上下往外冒着一股虚弱的黄气。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