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十字架”上还添加了自由穿戴模块,乔圆圆低头一看,好像是拆下来的书包背带,有卡扣,大小松紧还能自由调节…………
穿装备时钱三平和她离得很近,几乎是贴在她左肩,但靠得越近,两人的身高差越是明显,此时此刻,乔圆圆要昂起头,下巴往天花板上抬,才能看到钱三平完整的脸。
所以,到底是谁在谎报身高?
当然是人品堪忧的乔圆圆。
在钱三平的仔细调整下,乔圆圆稳稳地、紧紧地、兴高采烈地背上了巨型“十字架”,十字架右肩处还有向上延伸的部分,横生的pvc管上装备着一只用旧了的腕带,上头歪歪斜斜地绣着一只nke大钩。钱三平拉着乔圆圆手上的右手从穿过腕带,让她的手腕正好挂在腕带上,靠十字架的延伸段,自然高挂。
装备完成,钱三平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两只狭长的丹凤眼里满负荷散发着镭射光,“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不好的地方我可以拆下来改。”
“啊哈,内个…………没事没事,蛮好的,你看我现在,轻轻松松,一口气举八个钟头,一点不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从对面玻璃镜柜的反光里,乔圆圆看着身背巨型十字架的自己,仿佛是公元元年,在耶路撒冷圣墓教堂外受难的耶稣基督,四周得圣光照耀,散发出一股举世悲悯的壮烈。
“真是辛苦你了。”乔圆圆扯起嘴角,拉起笑,表达真挚的感激。
钱三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事没事,都是小事情,能帮上忙就好。”
“嗯,帮了我很大忙呢。”乔圆圆坐下来,手还高举着,时时刻刻在跟人招手打招呼,显得格外有礼貌,“你帮我拍张照好不好?太厉害了这个,我要发朋友圈。”
“啊,好。”
“手机在这里,密码是一六八一六八。”乔圆圆左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手机,“把我漂漂亮一点哦。”
“好,我努力…………”钱三平轻松地拿起手机,心情却是沉重,如同面临大考,老师却不肯提前划重点,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一口气拍十几张,直到乔圆圆主动喊停,“我先看一下。”
钱三平把手机举到乔圆圆面前,她拿左手滑弄一阵,表情沉重,“还行,反正都能p。”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一个不小心讲了真心话,连忙笑呵呵找补,“蛮好的蛮好的,谢谢你啦!来这么久我也没给你泡杯茶,你想喝什么?对面我办公室里有饮料。”
“不用麻烦,你坐着,我去烧水。”他践行承诺,来了就是“帮忙”而不是“添乱”,自然地站起身,去拿养生壶烧水。
乔圆圆则坐在电脑旁,等待两办电话抽查。
没多久,水烧好了,钱三平拧开乔圆圆的保温杯,往里头添半杯水,嘱咐她,“喝点热的。”
“是要喝点热的,湖南太冷了。”
“是啊,我上周去深圳,穿个外套都嫌热。”
乔圆圆抿一口热茶,深深感叹,“深圳的冬天太美好了,太太太太太适合我这种怕冷人群了,湖南的冬天实在要命,取暖器都救不了我。”
“开空调也没用?”
“一点用没有,照样手脚冰冷,我睡觉,电热毯要开一整晚,不然半夜会被冻醒。”
“嗯,那是挺麻烦。”
正聊着,电话响了,乔圆圆以为是两办查岗,接起来,“平安”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里,就听对面说:“发个会议通知,你记录一下。”
“哦,好好好,你说——”她拿起笔,准备用左手记。
忽而钱三平靠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签字笔,手背擦过她大拇指,带着一股粗糙的温暖,他看着她,等她转述。
乔圆圆回过,对着听筒说:“您说…………嗯,今天下午……四点半……区政府会议室…………召开春节防火紧急会议…………请主要领导参会…………好的好的,请是哪位领导主持会议?哦哦,刘区长,好的好的,免贵姓乔。”
乔圆圆放下听筒,钱三平已经把会议通知记好了,只是字写的有点不堪如人意,直接一点说就是——乔圆圆刚上四年级的外甥女都比钱三平写的工整。
“字写的蛮有创意的,哈哈。”乔圆圆尴尬地笑。
钱三平抬手摸了摸鼻子,“确实有点丑。”
“没事,能看懂就行,谢谢你啦。”找补完,乔圆圆拿起电话打给陈局,等接通时还咕哝,“不知道是哪里起火了,居然大过年的叫开会,妈的不会又不放假了吧…………陈局,新年好,我是小乔,刚刚接政府办会议通知………………”
挂断电话,乔圆圆忽然满心沮丧,“怎么办,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要带着这个支架上前线了。”
钱三平疑惑,“起火不是消防的事情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圆圆缓慢地摇头,双眼放空,目光失落,“安全生产人人有责,一出事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领导不休息,咱也别想过个好年,肯定又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安全生产大检查,你等着看吧…………”
陈局就住在家属区,两人说话的功夫,陈局就到了。
一进35就被乔圆圆的耶稣受难造型吓一跳,“小乔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摔这么严重吗?手都上支架了?这个样子还不回家休息,你这再碰一下摔一下怎么办?”
乔圆圆堆出标准化、程式化的微笑回答:“局里安排了我值班我还是来一下,毕竟春节,都不好换。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写字不方便。”
陈局对她“身残志坚”“重伤不下前线”的行为表示肯定,转头看向钱三平,“哎,小乔啊,这你对象吗?小伙子挺精。”
“啊?”乔圆圆这下犯了难,她一个大龄剩女,个人问题属于全单位的焦点,但凡她今天透露点啥,开年上班肯定又一堆大妈大姐排着队地要来对她表示“关心”。
她这厢还没想出答案,钱三平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和陈局打招呼,“领导你好,我是乔圆圆的表哥,她伤得比较严重,做事情不方便,我姨妈让我来帮帮忙,照顾照顾她。”
陈局道:“那怎么行,搞得你们一家人来给单位打工,行了行了,本来也就值到六点,我看也差不多了,小乔你转个呼叫转移,早点回家。”
乔圆圆喜得把手上的伤都抛到脑后,蹭一下站起来,右手快要冲向天花板,姿态显得越发诡异,类似于活僵尸,“谢谢领导,那我这就回家啦,陈局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行行行,我去开会,你记得断电,安全生产第一位。”陈局说完匆匆去赶会。
乔圆圆开心太过,得意忘形,上去就是一拳,捶在钱三平胸口,“上道啊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回头我请你吃顿大的!”
捶完又后悔,感觉自己疯了,居然在相亲对象面前表现得像个梁山好汉。
于是默默用捶他的那只手抚平他羽绒服上被捶出来的折痕,等到被她捶进去的凹陷慢慢消失,这才不尴不尬地解释说:“可能是中午被逼着喝了两口红酒,脑子有点昏,我平常不这样哈…………不这样…………”
一抬头,钱三平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