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抱她更紧,低笑出声,语气越发地低了,“二哥跟我说,母后跟苏盛延有染。”
“他十四岁那年,亲眼所见,母后告诉他,他不是父皇的血脉。”
“所以……他才走上这一步路,他说,他怕他功败垂成,死无葬身之地。”
落进了雪地里,彻底冻凝住。
何皎皎想牵凌昭的手滞住,她茫然地望向远方。
风雪扑得各处灯火摇摇欲坠,时远时近,时浓时淡,黑暗仿佛将要择人而噬。
“不对……”
她抓紧凌昭的手,下意识说道。
“赵玄通、禁军左营副使、山旗总营……”
他抬起头,报出一串人名和武将官职,“他们都是苏盛延,或者说是我母后的人。”
“我查他们生平,查到了二十多年前,哈哈二十多年啊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眸中泛水光,或许是化了的雪,或许是没忍住的泪。
“她筹谋二十多年,蚁蛀沙堤般,一点点蚕食掉苏长宁,她亲哥哥的权利。”
“你说,等她完全握住了苏长宁手里的兵权,她只是要在暗地里做一个摄政的皇后,或者太后么?”
凌昭今年才满二十岁,少年的锋芒仍在,何皎皎此刻却从他猩红的眼尾看出了刚过易折的脆弱。
他几个时辰前,亲手杀了他的兄弟,得知他的骨血被他的母亲用来了铺路。
“她想当皇帝。”
何皎皎沉沉吐息,一字一句把凌昭未能宣之于口的话说了出来,“她骗了你二哥。”
是啊,苏家女生来就要做皇后的,再进一步,也不过膝下子嗣登基,她奉为圣母皇太后。
她要做摄政太后,老老实实靠着苏家,也不必折腾这些。
可是她要当皇帝。
那苏家和苏长宁不会成为她的助力,反而是最大的阻碍,让她登上帝位,不比苏长宁自己起兵入主金銮殿来得轻松?
她生了三个儿子巩固地位,最符合祖宗家法的嫡长子,自然要“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然后用谎言轻轻一推,如同空中阁楼轰然倒塌,恐惧和耻辱击垮了凌行止,让他变得终日惶惶不安,风声鹤唳。
最终在苏皇后的欺瞒和操控下,不自知化为她的伥,成了助她瓦解苏家最好的刀。
凌行止一开始,便是苏皇后弃子,凌昭和四皇子,大差不差,她各有用处罢了。
何皎皎周身寒冷,她强定心,推开凌昭,同他对视:“你舅舅可能会死在回京的路上。”
西南战事已大捷,苏长宁要率兵回来了。
苏皇后废了那么大心机调他出京,肯定稳操胜卷,要对他下手了。
“凌昭,你过日出京去,你……”
她快刀斩乱麻,理出一条出路来:“你想办法,一定要让你舅舅活着回京。”
苏长宁可不是什么草包窝囊废,苏皇后这么多年也不敢跟他正面相抗。
还有苏月霜。
不能让苏月霜知道凌行止死了,更不能让她落到别人手里去。
她的身孕是进了太子起居注的,不管她后头落到苏皇后还是苏长宁手里,京城那么多户人家,找个月份差不多的孕妇或男婴并非难事。
有了更好摆布的幼童,她跟凌昭,估计也没用了。
何皎皎听见自己牙齿打了颤,她说:“你表姐那里,我会好好看着的。”
苏月霜没几天要生了。
第7章 夜袭
◎请皇后娘娘以身殉◎
*
新年在即, 两人凑到一起,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如何能让凌昭正当离开京城的由头。
腊月十一, 何皎皎装着与凌昭大吵一架。
凌昭砸了她的佛堂,脸上带着何皎皎扰出来的血痕,拍马离京了去。
何皎皎久居佛堂,不理王府事物, 在京城里头早不是新鲜事。
满京谁都能说上一嘴,荣亲王夫妇不和,成婚不到一个年头, 两人便已经相看生厌。
大过年的都在闹, 荣亲王连夜给气跑了。
整个腊月雪未曾停过,今年年节逢春, 冬六九二月四时,鹅毛大雪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