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一样,他同样不能改变他的主意,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明天要早起,你早些休息。”
“嗯,你也是。”李昱江的心情无端地沉重,他真的很怕这是他们最后的旅程。
两日后,皇都
李昱江远远地看到如一府巨型大山的皇都,不禁惊得合不拢嘴。
皇都的架构有些像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但比其大十数倍之巨。皇都有九层,皇帝居住的龘堡位于城市之颠,下方依托它的则是层层叠叠的泛城,更不可思议的是,浩鸣海和溱江像是蓝色和紫色的两条玉带由上至下地从皇都穿流而过,就像一套自来水系统,解决了皇都所有人家的用水问题。
路离和李昱江驱鹿进入了皇都的第九层,也叫畜兽层,只有低等的畜兽居住,一进入城中,李昱江就闻到一股恶臭,也不知是垃圾腐烂还是下水道堵塞,令人反胃。城中的街道极窄,只能容两辆移轮勉强通行,周围的建筑多是木製房屋和由破砖烂瓦胡乱塔建的房子,似乎这里的人只求有瓦遮头,其馀的都能省则省,别说翕城了,就连鈸城也不如,很难想像这竟是皇都一隅。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先找了一家简陋的旅店留宿,旅店极小,仅有叁间房,他们到时仅馀一间还空着,只能凑合挤住一晚。
放下行李后,路离和李昱江到了食堂,想点些食物裹腹,老闆却告诉他们:
“叁府的官员不知为何对政事撒手不管,撩了摊子,已有两日没有食粮运到皇都了,听说连第五层的粮仓也卖空,两位要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儘早离开皇都为妙!”
自皇太子大婚一事逆了少辅的意后,叁府集体罢工,不仅解除了底层的巡查,还停止了食粮的押送,仅短短两日,皇都的储粮就已见底,没有食粮,人心散乱,一些大户还开始囤积粮食,令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畜兽层更是艰难,单是一日就有十叁人因抢夺食粮大打出手横死街头,因没有少府军巡查,杀人者并没有受到缉拿和製裁,不少凶狠的畜兽已是蠢蠢欲动,准备豪抢横夺,眼看就要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怎么会这样?”李昱江简直不敢相信皇都竟有如此混乱。
“我听说啊,这都是皇太子娶畜兽给闹的。”借助在旅店的一人道,“我有一个表哥在少辅家中当杂役,听他说,本来皇太子是应该娶少辅的千金桃莲小姐,少辅连嫁妆都准备好了,偏偏皇太子在阔婚仪式上变了卦,令少辅震怒,才会有这些破事。”
“想不到皇太子是个痴情的人,只是苦了我们咯!”另一人插嘴道。
“还不是天打架,我们倒霉,能有什么办法?”老闆叹了口气。
“当初他选择的时候就应该想清楚,少辅是他得罪得起的吗?”
“对啊,光是德行好有什么用?叁府根本不受皇族控制,现在好了吧,收不了场了!”
“哼,照我说,那个所谓的德贤皇太子根本就是虚有其表,只会讲些好听的,实际根本不在意我们的死活。”路离冷哼一声。
“那倒也不是,皇太子在第四层和第五层建了市场和学堂,大家都颇为称道,听说他们还准备在咱们这层扩建学堂,说是要让畜兽的孩子也能够读书识字。”老闆替皇太子说话了,“我倒觉得叁府才是混帐东西,尤其是少府,在咱们这层可没少干坏事儿,只要是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几乎都被少府军士给糟蹋过!”
“我的天!那你们不做点什么吗?”李昱江再次震惊,这些军士身为治安的维护者却破坏治安,看来路离这样有反抗精的人太少了,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能做什么?告官?别傻了!”
“那就应该杀了那些坏事做尽的军士!”路离愤懣不已。
“畜兽在军士面前拿出利器就会被当街斩杀!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那现在少府军撤走,岂不正是你们举事的好时机?”路离横眉一扬,似乎看到了希望。
“举事?谁举谁死,我们又不傻!”
“就是因为你们太聪明,才会任人宰割!”路离冷笑着,“就算你们可以苟且过活,你们的孩子呢?如果你有女儿,愿意看到她被人糟蹋吗?还是她被糟蹋后,你只能长叹一声,然后安慰她接受甚至享受?你难道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个平等、安全的环境中?要创造这个环境,光是靠祈祷和期盼就可以得到的吗?”
店老闆看了路离一眼,悠悠地说:“抱歉得很,我两个孩子都是儿子。”
听了他的话,李昱江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想:这就是马丁·尼莫拉牧师说过的一句名言的真实写照吧!越是底层的人,就越容易麻木,越容易得过且过。只有路离才愿意抗争!他本是赤匠,身份地位已算不俗,却还是愿意用自己的血为代价为世间换取尊严和自由!
想到这些,李昱江对路离的崇敬之情又多了几分,但一想到他是来刺杀皇太子以期望他们听到底层的呼声,又看看店老闆麻木无知的情,心里更是替他不值,他不
知道路离用生命和鲜血能够唤醒多少沉寂的灵魂,还是就如大海中投去的一颗小石子,在涟漪散去之后,海面寧静依然。
回到房间,李昱江忍不住说话了:“路离,你这么做未必值得啊!”
“什么?”路离没明白他在讲什么。
“就算你行刺成功,又有多少人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什么‘我以我血荐轩辕’?!根本是无稽之谈!我只怕,只怕你是白白牺牲!”李昱江很怕路离一去难回,心里堵得厉害,“我们还是再从长计议吧!也许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像鈸城一样再联合一些人啊,不一定非要靠行刺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路离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和李昱江有同样的想法,也许皇都这个状态正是他的机会,只是他又有种深深的恐惧,很怕自己不成事,双手反倒会沾满同伴的鲜血,而他,已经不想再肩负更多的人命了!
“路离,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我真的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你的声音最大程度地传达出去!”李昱江见路离沉默了,继续道。
房间里陷入沉寂,路离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担心店老闆遇到了麻烦,开门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店老闆喜上眉梢地冲他们奔来:“两位客官,皇太子差人送来食粮,你们想吃什么,我让人马上给你们做!”
“皇太子差人送食粮?”李昱江以为自己听错。
“是啊,皇太子和珞王联手,从珞王郡运来了不少食粮,已经不会有断粮的事发生了!”店老闆喜形于色,又有些得意地对路离说:“我就知道皇太子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下可好了!”
路离面露不屑,暗想:小恩小惠就如此心满意足,只怕日后更加难以成事!
“老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这时,外面一个陌生的男声问着。
“军爷,我这边已经够了。如果军爷见到皇太子殿下,请务必转达小民的感激!!”店老闆连连鞠躬。
“放心吧,殿下知道。”那声音嘿嘿一笑。
李昱江有些好,走出了旅店,只见原本黑暗的街道上莹光闪耀,背上有“珞”字军服的军人们赶着移轮挨家挨户送食粮,他犹豫了一下,拉住一名军士,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接太子令,将食粮送到各层,确保民心安稳。”
“这要多少晶片?”李昱江没见店老闆给钱,问。
“不卖,只送。珞王殿下已经派珞賁军的弟兄们去接运粮车,明天皇都就有足够的食粮供应了,今天只是给大家送来必须的口粮,仅够叁餐所需,所以不收晶片。”
“你见过皇太子吗?”李昱江隐隐感觉到皇太子并不像他们原先以为的那般不堪。
“今天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应该还在忙于政务吧,这两天叁府的所有官员全都称病告假。”军士撇撇嘴,一脸愤怒和鄙夷,“全靠皇太子殿下和珞王殿下,皇都才没有大乱。”
“皇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昱江又问。
“我不知道怎么讲,我只知道,若是他登基,幽州必定能够恢復先皇时期的繁荣,不,也许还会更好!咱们珞王郡就实行了榜议制,大家可以平等的参议政事,听说就是皇太子殿下的主意。若是可以全州推行,殿下就不用受制于叁府了!”
“榜议制?!”李昱江隐约觉得这个名词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皇太子应该是在太子府吧?我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路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他道。
“殿下这些天时常都呆在宰府,我们正缺人手,兄弟有心了!”
李昱江知道路离的打算,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待军士走远后,他道:“路离,也许我们并不了解皇太子,也许之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你还是别衝动为好!”
“是不是误会,待我亲自问他才知道。”路离冷冷地说,“你呆在旅店,我去去就来。”
“皇太子身边必定守卫森严,我与你同去!”李昱江上前跨出一步。
路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李昱江跟在他身侧,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阻止路离行刺皇太子,可就在他还没想到如何阻止时,路离骤然用手刀对准他的颈后就是一击。
路离!不行!李昱江只觉得天眩地转,他想这么说,可是脚下一软,已经失去了意识。
路离抱起昏迷的李昱江,先将他送回旅店的房间,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向皇都的上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