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活死人不只清水惠一人呢?
夏野眸色沉沉,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
二人踱步至村道旁的一处手水舎。
遮雨的木棚下是一座小巧木屋,中间伸出一条竹管,泉水汩汩而出。
“这口泉水说是药师如来赐予的,喝了它不仅对身体好,对升学也有帮助。”
少年用水勺舀起,递到她唇边。
“唔,清清凉凉的。”
德子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夏野君也多喝一点吧?我们报的学校很难考呢……”
甘甜爽口的泉水渡到夏野口中。
高大的枞木、低哑的蝉鸣。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特有的炙热和潮湿。
淅淅沥沥的泉水之音与夜晚的凉意交织。
……女孩舌尖的甜意。
他轻抚着她的脊背,默默加深了这个吻。
手水舎的水盆由鹅卵石铺就,底部堆积着落叶,还覆着一层薄薄的青苔。
一只银灰色的水蛛来回打转。
“它被称为是这座泉水的守护,这么多年数量不增不减,只有这么一只。”
少年的声线混合着泉水叮咚落下,如同远山上淌下的溪流,清越而纯净。
他的话语在夜空中回荡,像从山谷深处飘来的风铃声,遥不可及。
山野德子看着他。
一种微妙的不安像薄雾般在心中缓缓升起,令她心跳加速。在那一刻,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抓住了少年的指尖。
“守护大人,请您保佑我和夏野君,一起考上心仪的大学,离开这个村子。”
少女对着泉水,闭目祈祷。
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水面上,形成细碎的光斑。
“哇,守护动了!应该是答应了吧?”
“嗯。”
少年将少女的发丝挽到耳后,眸色缱绻缠绵。
树影摩挲,有什么藏在深处,将一切尽收眼底。
在深夜的枞木之下,繁星在暗蓝天幕上绽放,如同遥远的指引灯火。
蝉声渐起,悠扬而沉郁。
这场苦夏,似乎也快要结束了。
...
9月9日。月曜日。
德子早早起床,一路绕到尾见川的一之桥附近。
外场村的社坐落在一片古老的林木之中。
社的木质结构显得有些破旧,油漆剥落,门扉摇摇欲坠。周围的杂草丛生,显得杳无人烟,只有在固定的祭典时期,这里才会被人重新打理、开放使用。
十一月份,这里将迎来霜月乐,感谢明一年来的庇护,并祈求来年的平安与丰收。
据母亲所言,这是外场村最盛大的祭典,她小时候还参与过乐舞的表演。
通往社的石阶两侧,本应摆放着地藏石像,用以守护通往灵世界的圣入口。然而,这些石像如今却破败不堪,只剩下残缺的身体——是人为破坏的痕迹。
此时,两名老人从小路踽踽而来,相互搀扶着踏上了石阶。
他们提着装满清酒和干米的篮子,以及一节挂着白色纸垂的麻绳。
看见德子站在社入口,二人立刻嘶声怒嚎,拦着不让她进入。
“是外来者!”
“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惊慌地摆手:“我、我母亲是村民……叫做广泽妙子,我的外婆叫做广泽美子……”
“……是美子大人的子嗣。”
“就算是美子大人,也抵挡不了「明作祟」。”
他们交头接耳,半是怜悯半是怨愤地看着她,
那目光如同凝视即将赴死之人,令德子全身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德子躲在一旁远远看着。
老人先是将麻绳缠绕在社内的一棵参天古树上,再用手水舎里的泉水仔细洗净双手。
随后,他们按照惯例奉上香油钱和贡品,摇动铃铛,深深鞠躬,拍手祈祷。
尽管参拜的流程平常,但他们的情却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恐惧与敬畏。
“明大人,请宽恕我们……”
“请您息怒……”
他们瑟瑟发抖,如同秋风中飘零的残叶,更像是在恳求某种不可名状的凶兽的怜悯,而非对明的虔诚祈愿。
面对村内的祸事,村民们宁愿早起,沿着长满青苔的古老步道来破落的社参拜,祈求明的守护,也不愿踏入尾崎医院的门栏,检查一下身体。
孝江夫人的话语残留于心。
德子对二十年前的那场灾祸念念不忘。
社的社务所落了锁,周围覆盖着一层未被打扰的灰尘,显得格外冷清。如果能够进到那里面,说不定能找到历代祭司留下的一些记录。
她只得无奈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