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剧痛飞上心头,就是这样的痛,也没有他为托娅的心痛更多。
牧仁错愕地僵住,他未能瞑目的眼忽闪一下,半阖地看向星空——不!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只能叫夜空。
“你为什么想嫁给我呀?”“因为你有一张温柔的眼睛呀!”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笑靥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直到死后,他也不知道这句情话背后森冷的真意。
他重重地栽倒在茫茫草原之上,吃了满脸的泥土,他天生爱干净,这样死去,实在有失贵族体统。
闻声而出的查苏娜和小扎布苏抱在一起,被一箭射穿。
一个蒙着面的魁梧男人,放下手中的鹊血弓,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凉语向其他马匪说道:“这个就是牧仁,当年,就是他取了我老大的首级。”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群穷凶极恶的狂徒挥刀而下,朝着牧仁的尸首进行侮辱般的报复。
这场偷袭变成一场残酷的屠杀,不管人畜,无论老小,一律成为快刀飞箭之下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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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仁的死讯传过来的时候,托娅还在昏迷,扎布苏彻夜守护在床边,熬到了凌晨,终于支撑不住,在床畔睡了过去。
术仑胸口负伤,侥幸存活,带着一队残兵败将打道回府,除了带回所剩不多的矿石,还有满腹沉重的噩耗,他先来到飒楚日玛的帐前,长跪不起:“额吉,我没保护好弟弟和两个外甥!我真想以死谢罪!
一向深居简出的飒楚日玛没有迈出毡帐一步,空洞若鬼一般幽幽说了一句:“这个家,没有牧仁的一点血脉了。”
步六孤家族群龙无首,术仑暂代家主之位,他派去人马追踪山贼的踪迹,一无所获,那些人仿佛不见踪影的山魈,就这么平白消失在了旷野之上。
慈悲的天失灵了,对牧人们的庇佑不知去向了何方。乌珠穆沁人心惶惶,家家户户枕戈待旦,生怕自己的项上人头像前任步六孤家主步六孤牧仁一样,永远离开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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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布苏,牧仁和两个孩子被一伙山贼所害,天太黑了,他们是冲着人命来的,我只能先把人先带回来了。”术仑指了指地上覆着白布的叁具尸体。
扎布苏揭开那个较小的尸首,小扎布苏一脸乌青,怀里还死死抱着烧焦的兽骨积木,他不敢揭开第二个,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跪在地上朝天呼吼:“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吗?!”
术仑喑哑地回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疏忽。”
扎布苏站在牧仁的尸首前,迟迟没有揭开白布:“他们的第叁个孩子也在昨晚夭折了。”
“她还好吗?”术仑眉端一动,自知失语,“……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嫂嫂的。”
扎布苏掀开白布,牧仁尸首两端,颈部被丝线简短地缝合了起来,昔日华贵的衣裳上千疮百孔,一副被鞭尸过后的残象。
术仑避开扎布苏的目光,低眉看看了自己双手,掌心指缝里都是牧仁干涸的血:“是我亲手缝上的,我弟弟喜欢体面。”
扎布苏落下一滴眼泪来,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他轻轻地抽出,是雪亮的镔铁:“是当年那群逃窜的西凉马贼,他们来寻仇了。”
术仑恍然大悟:“他们可是比从前还要狠了。”
“战争结束了,这群丧家犬还敢猖狂,”扎布苏握紧刀柄,看了看自己那只残手,碗口般大的可怖伤疤提醒着他:“我们联手,给你弟弟报仇。”
术仑拥抱住扎布苏,简短地说道:“多谢。”
扎布苏迎风流泪,坚毅浓黑的眉头紧皱起来:“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