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盛用手背挡住眼睛,看不清表情,但腿上的震动告诉乔芄这人分明还在笑,没忍住隔着被子踢了踢他:“喂,你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没跟任何人讲。
罗盛打着滚从床上坐起来,仍是笑着:“表弟给我打电话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朝乔芄挤挤眼睛:“他还没表白你这么着急拒绝做什么,真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么决绝不是为任何人,是为的自己,此前乔芄从未想过要同人组建家庭,是遇见郝加诚才想要去试着爱人和被爱,贪念起的猖狂,来不及细想就一头栽了进去,至今也没后悔,乔芄经常庆幸,庆幸郝加诚不是林泉晟那样的人,否则她的下场不会好过唐苒。
她比旁人想象中要更加死心眼。
窗外起了风,似乎又要下雪,罗盛走过去,见地上湿着没有积雪才走回来,他从口袋掏了块糖扔进嘴里,感慨地说道:“很快就要过年,我买了烟花来放,你得快点好起来,不然只能在手机里跨年了,先说好,我可不留下来陪你”
乔芄很是不满:“我现在就能出院”
“是吗?”罗盛手背在身后,偷偷隔着被子捏下去,力道很轻,乔芄还是疼的呲牙咧嘴,用力拍了一巴掌过去。
罗盛笑嘻嘻躲了,伸手弹她脑门:“不想残废就好好躺着,别逞强”
“回家修养也一样”
站着看乔芄才能发现她瘦了多少,以前再瘦颊边还有肉,如今是一丝也没有了,罗盛知道她为什么急着出院,在这里有人看管,郝加诚不来,除了等,毫无办法,而在外面她可以去,不用如此坐以待毙,真的是很不省心。
知道她过的辛苦,所以罗盛来前带了糖果。
握住她的手腕抬至眼前,他打趣道:“老太太腿脚真利索,小三轮蹬的直冒烟跑的飞快,就是耳朵背,嗓子喊哑了也听不见,把我俩给累的,追了两条街才追上”
过了一下午,茉莉花依旧很新鲜,乔芄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
罗盛笑的得意:“我选的,加诚拿了就要走,我当然不乐意,愣是从里面挑了串最好的”
他洋洋得意地说起选花过程,花朵不新鲜,不饱满,不香通通入不了他的眼,好容易选到最满意一串,眼见没多少,索性全包下,老太太高兴的眼睛眯成缝,大手一挥,便宜了五毛钱。
乔芄被逗的吃吃地笑,晃了晃手腕问:“你给我戴的?”
罗盛翻了个白眼:“可能吗”
戴个手环而已,顺手的事情,郝加诚却不让,真搞不懂,现在社会已经发展到吃醋不用讲逻辑的地步了么?且不说乔芄是他妹妹,他爱人还在旁边,做什么像防登徒子一样防着他,罗盛被气的脑门痛。
乔芄望着手腕笑了好半天,她许久没有这么开心,罗盛不忍心打岔,谁知她笑着笑着突然红了眼睛,咬着下唇开始哭起来。
情绪转变如此之快,打的罗盛措手不及,他抽出纸巾往乔芄脸上怼,无奈地直叹气:“拜托,你有没有出息,五块钱的花就高兴成这样?哎,快别哭了,一会儿她们回来看见要骂死我了”
不只是个花环而已,和多少钱也没关系,哭是因为这是她的花,她的花回来了,所以她高兴。
夜间又下起大雪,乔芄从睡梦中醒来,乍然瞧见,回不过。
应是下了许久,窗外的碧绿草地被白雪覆盖,整个花园亮的如同黎明前的天空,白的发灰,摸到床头的拐杖,乔芄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雪下的很急,几乎是成团的坠落,顷刻间就在窗台上积出半指厚的雪层,看来很冷,这么想着她推开一侧窗户,伸出手,冰冷的风急促地从指缝间穿过,指尖最先变红,然后是指节,直至整个手背,起初无感,等到一点刺痛漫上来,为时已晚,不给丝毫缓冲时间,细碎的疼痛连着心脏,剧烈的手忍不住颤抖。
乔芄冷眼看着,痛苦隔着窗在身体里流窜,她居然在里面找到了活着的真实感,不过很快痛觉麻木,只剩下了热。
关上窗户甩了甩手,大片雪花落在沙发背上,眨眼又消失,水迹都没留下,乔芄裹紧毛毯,在心里祈祷新年时也会下一场大雪,最好比现在还大,大到伸手就能接一捧雪,大到出门只能步行,大到世间一切都不得已的慢下来。
到时他们可以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去做一桌好菜,再煨上几壶热酒,最好还有玫瑰和烟花,等到夜晚降临,一家人就着雪慢慢吃上整夜,然后在钟声里步入新的一年。
如果郝加诚也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