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叫你林叔吧。”焦箐上下打量了壹下他,难得咧嘴露出壹个笑“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嗜好?林、先、生?”
最后三个字意味曖昧而柔软。
“称呼请随意。”对方好像被她的笑容耀到似的瞇了下双眼,深吸口气也扯出壹个温和的笑靨,语气逐渐冷静下来。“你之前说,跟人合住?”
“是。”焦箐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毛巾,用手做梳插在半干的发间整理着凌乱的发结,视线漫无目的的四处飘着。
“那你家人怎么会同...”
“林先生。”焦箐迅速打断了林曜的话,声音带着冷冽,好似窗外呼啸的干冷夜风。不过才五秒前放松的气氛迅速沉滞起来,焦箐脸上剎那间展现的笑容如同瞬逝的烟火般轻而易举便寻觅无踪,那声玩笑着的【林叔】再次变回了【林先生】。“对于刚见底壹面的陌生人寻根究底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
“友好的谈话时间结束了,我也该干活了。”
语毕,她没理会林曜的反应,站起来大幅度的拉伸了壹下胳膊,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脑后,随即边往林曜的卧室走着边动作轻巧的解着身上浴巾的布结。这壹切,不过是几息之间发生的,而就在林曜反应过来试图上前阻止她的动作时,却早已来不及了。随着焦箐身上浴巾落地,他卧室的门内的房灯也应声而开。焦箐目瞪口呆的看着屋内如同风暴过境般凌乱的地面,碎裂的墻皮,被撕得稀碎的海报,双人床上满是被胡乱划伤的刀痕和枕头里暴露出的棉花,水蓝色的房中每件东西都彰显着主人在离去前的暴躁和狂怒。
林曜站在焦箐身后约三十公分的位置呆立了片刻,脚上的重心左右交换着牙关咬得死紧。他死命的忍耐了壹阵,最终还是认输了。他冲上前去越过了站在门口扶着墻壹丝不掛的焦箐,既没去管地上的浴巾,也没去忙乱着收拾屋中的惨烈。
他站在玻璃置物架旁,无视了焦箐的眼,在心中默数着开关了房灯五次。
“你...”焦箐呆了半晌,终于从口中勉强挤出壹个尾音上挑的单字,伸出壹根葱白的手指指着屋中大片的狼藉,指尖大幅度的虚划了个圈,盯着壹旁局促不安的林曜,下意识希望得到解答。
“...我的责任。”林曜苦笑壹下迅速瞥了壹眼她,蹲下身长臂壹展够到掉落的浴巾后胡乱的给她披上,无框眼镜因眉宇间无意识的紧蹙而滑落了些许。他推了推眼镜,收回手转身开始收拾房中已变成破烂的东西,试图缓解更加尷尬的气氛。
“......”
“...你吸/毒吗?”焦箐眨眨双眼,没反抗的顺着他的动作将浴巾系回身上,沉默了壹阵后也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帮忙。
“不是的。”林曜摇头否认,眉头依旧紧皱着,转身去客厅的角落中抽了壹个大型的黑色垃圾袋,将捡拾起的垃圾悉数拋进里面。
“你要是吸就承认,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焦箐将手中的废物攥成壹团交给林曜。
“真的不是。”林曜否认着扯了扯嘴角,那瞬间划过脸上的苦笑不知是为了她那句诚恳的安慰,还是仅仅是在讥讽壹把年纪却无法自控的自己。“我只是...发病了而已。”
“...心理疾病?”焦箐扫视了壹遍他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身体后了然的挑挑眉,接过他手中的垃圾袋撑好,方便他将床上的碎屑扫入其中。林曜点点头,将塑料袋拿回来,拢起袋口抖了抖,让轻的重的垃圾都聚拢在壹处,以便空出更多的位置来。他将袋子递给壹旁环着臂正饶有兴趣观察着他的焦箐手中,转身将枕头和靠垫抱起来,焦箐眼疾手快的从他几乎要满溢的怀中拽出两个捧着,让他空出壹只手得以将床上破破烂烂的床笠摘下。
他们壹时间沉默的合作着,默契的好像多年前就认识。
“还有多少?快要放不下了。”过了许时,焦箐帮他拽平新床单的壹角,将手中的枕头交给他后抖了抖另壹只手中壹直攥着搁在地上沉甸甸的垃圾袋口,打开往里瞅了瞅,抬头问正试图努力把床笠叠的更小以便更容易塞入垃圾袋中的林曜。
“最...最后壹样...”他偏执的把早已破碎不堪的床笠叠成规规矩矩的折了五道,用力的压成壹个小小的正方形。
“...欸,你非得搞成这样吗?”焦箐看着他在那像个傻子似的跟手中破烂的布片作斗争,抱着胳膊乐不可支的看了壹会,终于出声。
“是...”林曜终于将五折后变得很小很高壹大摞的床笠捆起来,他松了口气将其如同别的垃圾壹样拋入垃圾袋中扎上口,蹲在那里长出了口气。要不是他最后对待那堆布片的态度和别的旧物壹般无二,焦箐还以为他跟那张床笠有什么了不起的因缘呢。
谁会非要叠得规规整整扎起来之后再扔啊?反正都是垃圾。
“林曜。”焦箐站着他蹲着,她居高临下看了林曜壹会后忽然也蹲了下来和他面对面直呼了对方的名字,吓了对方壹跳。“嗯?什么?”他受惊似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慢半拍的回答。
“你是不是有强迫癥?”焦箐乐呵呵的壹只胳膊杵在膝盖上,托着腮瞇起眼睛盯着对面的林曜,壹番扫除前那种冷硬的感觉几乎壹扫而空。
“...是。”林曜镜片后的双眸暗了壹瞬,乖乖点头承认,那副样子几乎不像个而立早过的成年男性。
“你既然都搞成这样了,怎么不去看看?”焦箐朝着满当当的塑料袋努嘴。“去了,不好用。”林曜摇头,话语言简意賅。他深吸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扶着焦箐身后的玻璃储藏柜站了壹会,缓解忽然站起身后眼前因低血糖而带来的壹片黑幕。他顺着客厅光滑的瓷砖地面拖拽着沉甸甸几乎满溢而出的垃圾袋缓慢前行,直到将那袋破烂暂时放在防盗门外走廊上的空位上,以便第二天下楼丢掉。
狂躁着离开家里的时候,还以为这片狼藉收拾起来会需要很长时间。家中是否有人的差别...原来这么大么。
他扶着厚重的大门与在走廊中都带着哨毫不客气的寒风中凝立了片刻,长出了口气意味不明的轻笑壹声,开关了防盗门五次,路过客厅时将那碗搁置在桌上由热奶变为温奶的牛奶端起,最终走回到卧室内。
“你喝了这个赶紧...”“这是你的?”
两人的话语相撞。
焦箐壹根葱指指着玻璃橱中的东西,修长白皙的双腿伸展交叠的随意搁着坐在收拾整齐的床沿,原本遮拢身体的浴巾已经被晾在不远处的阳台上了。她身上套着不知从那里揪出来的林曜的旧衬衫,上面因为放置已久还能看见整齐的折痕。衬衫对于她来说过大了,她将袖扣解开上挽了三道才露出纤瘦细弱的手臂来,衣扣胡乱的系了两三个,胸口的部位大开着裸/露出壹片带着青紫的肌肤和精巧研丽的锁骨,未成熟的青涩和不该出现的曖昧般痕交织着,无端因异的反差而生出壹种醉人的魅惑。她没穿裤子,甚至连底裤都没穿。过长的衬衫遮盖住下面不该暴露出的地方,壹口气掩至膝盖上方三分之壹的位置,却又因为没有扣好的衬衫缝隙随着她的动作而若隐若现出些什么,令人因看不清而生出无限遐想。
这个姑娘确实有魅惑他人的资本,并非刻意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浓重的风尘气息。
林曜心中惊跳壹下将端着碗的手换了壹个,迅速吞咽了下口水移开视线,将因【对方穿着自己的旧衬衫】的冲击驱逐出脑海。
这壹次,那漏跳的壹拍不再是因为焦虑了。
“你怎么...”他犹豫着,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局促再次出现。可惜这次,焦箐很明显没接收到他散发出的【我很尷尬】信号。
“这个?因为冷啊,即便你这里地暖挺好的,只穿着浴巾在这屋里也还是有点冷。”她揪了壹下因过大而滑落到锁骨附近的领口,林曜的余光看到她那件对自己来说已经小到不能穿的衬衫下摆因为对方揪扯上面的动作而提拉起来,逐渐露出了...不能描述的部分,不禁在心中呻/吟壹声。
他生平第壹次生出了想打晕壹个人的冲动。
打晕她,然后把她塞到被子里,别再做这种...可怕的举动。
“抱歉啊,我冷得起鸡皮疙瘩了,就没跟你说自己先找了件穿上。”焦箐耸耸肩放下手,提拉起的衣服壹瞬间服帖的回到身上,也让林曜松了口气。
“没关系,你随意就好。”他重新将视线落回对方身上,把手中的碗递给她。“把这个喝了,赶紧睡吧。”
“......我睡这?”焦箐呆呆的接过牛奶碗,楞了片刻指指身下的床。在看到对方点头后又不可思议的凝了片刻,视线从手中的温牛奶和林曜之间来回流窜着,过了壹阵才开口。“你呢?”
“我明天不用上班,今天晚上要改改论文,就在外面。这个门可以从里面锁上,你放心行了。”林曜温和的微笑了壹下,指指外面的台式电脑。
“...你...唉...你...”焦箐支吾着,空闲的那只手划拉着,好半天找不到什么明确的词语来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嗯,你说。”林曜推了推眼镜,将重心交给身旁的门框,温吞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有耐心等她梳理好语言。
“你真不是需要我来...?”焦箐踟躕了壹阵,指着他下半身,又指指自己。
“...真不是。”林曜无奈的苦笑了壹下点点头。
“睡就是字面意思上的...?”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
“没有别的...”
“没有。”
“......”
“......”
焦箐沉默了。
她的肆无忌惮主要是以为这个人无论怎么说着,最终都是有所图的,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都问心无愧。可当真的知道对方却是毫无所图后,反而开始局促害羞起来。
也有些恼怒。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有这样的傻帽。
“林先生,你不会是不行吧?”焦箐憋了半天,终于冒出壹句问话。林曜哭笑不得的向前走了几步,修长温暖的大手抚摸上她头发半干的头顶,毫无悬念的摸了五次。“女孩子家家不要说这种话。赶紧把奶喝了睡吧,等你锁门我就没法问你要碗了。”
“.....好。”
五分鐘,在平和的互道晚安后,焦箐的夜晚以松软的鸭绒被和壹声落锁的轻响结束,而林曜的夜晚则以壹个带着羞怯与感激的额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