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音见她没反应,搭上她攥着床单的手。
江从芝思绪被打断,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迷迷瞪瞪地看向她。
李知音以为她听进去了,笑笑道:“身契的事也可以容后再议…”
“妈妈,”江从芝打断她的话道:“多谢妈妈好意,我的房间就给玉姐儿吧。只是不知妈妈可否容我两天?等我和黄督察长说过、收拾完东西再换?”
李知音知道她这是不愿意的意思了,自己费了半天口舌,竟是一点也没听进去。李知音有点生气,蹙眉道:“那宝熙怎么办?那孩子念着你得很。”
“之后我回去收拾东西,定会好好和她说,妈妈万勿忧心。”
看着她温顺的模样,李知音不由心中恼怒,火气无处发,只得起身忿忿说了两句油盐不进,便气冲冲地走了。
香明叹了一声气:“你这又是何苦,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从芝见李知音离开,这才肯抬起头来,委屈巴巴地朝香明瘪瘪嘴道:“我就是不想回去了。”
香明见她这幅小孩子模样,失笑摇摇头,打趣道:“也罢,索性你有你的洋老板帮衬着,左右也饿不死你。”
江从芝没有回应,一来私心里怕香明知道来龙去脉便更不支持她了,二来这事情复杂,一两句哪讲得清楚。她也不辩驳,轻轻笑了笑问道:“你一会儿若是得空,能帮我跑一趟春满阁吗?”
香明讶然:“有什么事?”
“你去和李知音带句话,说我走之前愿意再上台,若是我赢了什么彩头,就全归堂子哩。”这样一来,她屋子里的东西李知音应该也不急着动。而且若是真让她上了台,说不定小柳娘从良的消息就又要在上海走一圈了,也算是为她自己开铺子打个铺垫。
香明自然应下了,心中倒是嗔了一句,这江从芝心思九转,若是做生意应该也不差的。
香明走后她又一个人呆了许久,直到第二天唐文山前来和她说唐俊生醒了要见她,她才得以又走出这个房间。
病床上男人瘦了一圈,肤比纸白,显出几分秀骨清像来。见了江从芝,他忙朝她抬起手。
江从芝蹙眉急急上前,双手反握住他的手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疼不疼?护士来看过了吗?”
男人微微掀起嘴唇笑了笑,用轻微而细弱的语气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幸好江从芝前日刚抱着香明哭了个痛快,不然此时见他羸弱模样怕是要忍不住眼泪。江从芝见他还没事人似地笑,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担心,叫你去帮白玉挡刀子,怎么不多挡几刀,死了才舒服呢。”
唐俊生眼里的笑意扩大到嘴角,逐渐又扩张到胸腔,发出几声闷闷的笑声,而在几声笑声后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床都在微微摇晃,一时竟是止不住,吓得江从芝忙去叫了护士来。那护士情严肃地告诫她不能让病人情绪激动,不然伤至肺腑难以痊愈,江从芝只好讷讷应了。
待护士走后,唐俊生才又问她:“龙州那边情况如何了?”
他伤还未愈就惦念着桂粤的事,江从芝微
微叹一声:“没什么消息。”
唐俊生心中稍安,没什么消息便是好消息。桂粤军备悬殊又有人倒戈,龙州已成困局,现在只看白兆东能撑多久,也许不等粤军放他,他自己应该就能取道越南逃回来。想到白家的事,唐俊生捏了捏她的手道:“等我身子好了,再去找白玉去存档。”
说到白玉,她就又想到那日白玉故意说出他们欢爱的事情,江从芝脸色僵了僵,但面对他这幅模样又不好发作,只好嗯了一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