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得很清楚,不再找宴倾麻烦,没有连带着游柏一起。
她眸光微动,视线看向右手方向坐着的游柏,对方容色冷淡,并不像从前一样避开她视线,过于漠然的眸子却让她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喻乔声这一年来给喻殊处理了大大小小不少麻烦,他自然知道喻殊的心思并不在宴倾身上,从始至终她真正关心的,只有那个叫游柏的男学生。
“喻殊,你能够保证吗?”
喻乔声压低的问话唤醒了沉浸在那种微妙的难受中的喻殊,她看了一眼对面的覃珏和宴倾,嘴唇动了动,最终说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覃珏牵了牵嘴角:“我希望喻殊同学能够言出必行,否则下一次育英可能就真的容不下你了。”
喻殊抿了抿唇,看着覃珏宛如胜利者般带着宴倾离开会客室,缓缓松开了手指。
这是第一次,她在双方对峙中轻易被摁在了低头的那一方。
其实早在喻乔声那一巴掌落到她脸上时她就明白了,S市不比市,在这里,她没有任何能够赢过宴倾的筹码,哪怕是在她看来能替她摆平一切麻烦的喻乔声,在面对覃珏时也找不到半点过往的高高在上。
往昔的一切荣光与骄傲,在她被迫接受第二个选项的瞬间,就彻底地倾塌成了一文不值的灰烬。
她觉得难堪,尤其是在游柏面前,好似被扒去了一切遮羞布般,明明是如此地无地自容却又强逼着自己高昂起头装出一副还是从前般刀枪不入的样子。
一片静寂中游缨开了口:“那现在该处理一下我们家的问题了吧?”
对着游缨,喻乔声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冷冷扫过游柏哼了一声:“年轻人,遇到问题只会逃避的话,那你注定一辈子做不成大事。”
游缨面露不忿,刚要发作就听到游柏难得开了口:“喻伯伯,能让我和喻殊单独聊聊吗?”
喻殊愣住了。
这是她追在游柏身后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要单独和她聊聊。
如此平静的语气,如此淡然的色,对比从前的嫌恶与避之不及,却让她更加忐忑不安。
会客室内留着的四个大人说了些什么喻殊已经不在意了,她插在兜里的手指紧张地攥成拳头,一双眼却还和从前一样看向他,连语气都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所以你想聊些什么?”
走廊上风很大,远处隐约传来上体育课的学生的笑闹声。
游柏轻轻呼出一口气,幽黑的眸子安静地看住她:“喻殊,在考上心仪的大学前我没有心思谈恋爱。”
他的声音冷静克制,仿佛回到了高一刚开学两人还没有交集的那会儿。他是台上万人瞩目的新生代表,她捏着揍人揍得酸痛的拳头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的训斥。
他们是如此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的人,偏偏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困在了同一个屋檐,然后被一把伞勾出了执念。
他是高高挂在天上的明月,而她却在看着那把伞越来越清晰地回忆起关于他的细枝末节时,产生了私占这挂月亮的想法。
可无论她拽下多少人踩在脚下朝着他走去,他始终不肯正眼看她,连一句话都没有主动和她说过。
而现在,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双眼看着她,认真地叫她名字,同她讲话。
喻殊的心像是被人蓦地揉捏了一把,又酸又涨。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学习之外,所以,无论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再对我身边的人出手,给我造成困扰了。”游柏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如果等到高考结束你对我的心意仍旧没有半分改变,那时候,我相信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回应你了。”
喻殊怔怔看着他,耳边只剩下了“回应你”叁个字。
游柏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喻殊,育英的教学条件很好,如果你想学,我也可以帮你。”
“你……帮我?”喻殊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情是难得一见的恍惚。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种话了?自从父母车祸丧生后,她就彻底变成了一个自暴自弃的问题少女,哪怕血脉相连的大伯都早早对她失去了信心,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不求你成才,只求你成人”,好似完全不记得她从前受到过多少表扬称赞。学校的老师同学见到她只有避之不及的恐惧,哪有胆子劝她一句好好学习,按时上课?
她是自甘堕落,可她是期待着有人能拉她一把的。可她满身泥污,看见她的都恨不得绕路走,哪里敢沾染她这个麻烦?
唯独那个雨天,游柏将自己的那把伞递给了她,然后自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你是女生。”她始终记得那句话,平淡得近乎理所当然般。
他看到的她,不再是成天惹是生非拖班级后腿的麻烦,而是一个平常的、被困在雨天、需要一把伞的女生。
她撑起了那把伞,也撑开了心底最后的那点隐秘希望。
她希望他看到她,她希望他主动和她说话,她希望……他帮她。现在,一切都做到了。
“喻殊,你可以变成更好的自己,为什么不试试呢?”
覃与牙酸地揉了揉耳朵,悄无声息从角落下了楼。
不得不说,不愧是命中注定的男女主,相同的话从家长嘴里说烂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偏偏男主开口,哪怕是违心的,也能瞬间点燃女主的心。
从某个层面来看,游柏还是挺会画大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