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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他们到达地图标注的指定地点,迎接他们的还真就是——抗刑讯训练。
三人组一进去,先被好几个教官围殴了一顿,接着剥除装备,只留背心和长裤,然后用特殊手铐铐起来,并且脖子上扣上项圈——这两样东西都有电击功能,是俘虏哨兵的标配。在基地这几个月,他们从来不让哨兵们把精体收回去,而现在,他们要求他们收回精体,像真正的俘虏被要求做的那样。
“就不能先给口营养剂吗,长官?”七号说。
“闭嘴!”那个教官抬起靴子,重重踢了七号一脚。
他们被蒙上头套,带到一个地下室,这里播着白噪音,或者说噪音更合适,刺耳的铁器摩擦的声音轰击着哨兵们的耳膜。他们被要求跪下,安静,等待。弗伊布斯感觉这里还有别的哨兵,可噪音太吵,精体也不能出来辅助侦察,他不能辨别这里还跪着多少哨兵。
后来,又带进来过一次新俘虏。然后,等到他们跪得膝盖膝盖发麻,他们的头套终于被摘下来。弗伊布斯迅速左右观察了一下——他看到了路上遇到过的那两位强强联合哨兵,八号和四十四号,他们看着伤痕累累,面容憔悴。看来,越快到终点的哨兵越先被虐待。
“不要东张西望!”一个教官说。弗伊布斯被踢了。被绑着踢,往往比格斗训练时被踢到,更痛,因为没法躲闪。
但是,痛苦嘛,他熟。再说对方也没用太大力气,他没有骨折,或者内出血。他的意思是他状态很好,然而——九十八号的精体跃出来,电鳗冲向那个教官。下一刻,还有两个哨兵的精体也跟着电鳗跃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要给俘虏戴电击装置。电击并不能束缚哨兵的精体,镇静剂和才可以。太强的电击反而还会刺激哨兵的精体不受控制地脱离身体开始攻击。所以电击项圈的电流很微弱,作用只是给予适度的,能够不断分散注意力干扰判断力的疼痛。
“收起精体!”一个教官冲他们厉声呵斥。教官们的精体一拥而上,轻而易举把试图反抗的精动物们打了回去。
抗刑讯训练,目标不是对抗,逃脱,而是,全程沉默,心境稳定,不为自己的任何遭遇崩溃。
小小的冲突之后,房间恢复平静,他们继续在噪声里垂着头跪着。过了一小会,房间里的噪声突然被关停。干扰消失,哨兵们能重新分辨清楚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呼吸声,不用抬头就知道这里有多少人,站在什么地方。还有……房间外走廊里,一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成年男性,从这个脚步声透露的身高体重的大致数据,弗伊布斯这样判断。而且从一般的抗刑讯训练流程判断,这是个——
说出你们长官的名字。
强而有力的精冲击刺破哨兵们的屏障,在每个哨兵的精中震响。哨兵最好的审讯官,向导踏进这个房间,带来比物质世界的噪声更难以令哨兵忍受的“噪声”。几个新来的俘虏暂时还有足够的精力支撑起屏障抵抗S级向导的精冲击,但那几个已经被折磨很多天的就不行了。让精直面这样的冲击就像被鞭打一样疼,弗伊布斯听见八号和四十四号在呻吟。
听我的命令,照我说的做,不然,我把你们报废。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抗刑讯训练,这向导不可能把他们报废。可是因为向导天赋的加持,没有哪个哨兵能感觉这个向导不可能把他们报废。他把一种感情播散到他们心中:他的话,不可置疑。
说出你们长官的名字。
沉默。
除了名字、年龄、级别外,对一切问题保持绝对的沉默,这是课程上教官告诉哨兵们,被俘虏遭到刑讯时他们应该做到的状态。最好连一丝感情的波动都不反馈给刑讯官。不给刑讯官任何反馈,受刑者可能还会反向对刑讯官造成挫败感。01bz.cc向导刑讯官更难对付,因为向导可以读心。虽然哨兵有屏障,S级哨兵的屏障更是坚固,但被俘虏后不会给他们充足的休息,还要忍耐施加在他们精和肉体上的痛苦——而刑讯官是精力充沛的。一般来说只需要两天,哨兵们就能被折腾到屏障薄到可以让任何一个B级以上的向导随便读情绪了。任何情绪都是授人以柄——恐惧、疲惫、挣扎、动摇——刑讯官都会抓住,予以攻击羞辱。
所以,要沉默,像一块岩石,一个死物那样沉默。至于怎么做到,随便吧。有些人靠爱支撑自己,不只是七号,弗伊布斯在公海的老师也是这样说的,靠爱,靠强烈的正面感情压过强烈的负面刺激。
弗伊布斯自己的经验可不是爱。清空那些思绪,清空那些带来干扰,引来脆弱的感情。不要“像”死物,而是“成为”死物。承受,不要质问自己为什么承受;承受,不要幻想不必承受时的轻松;承受,忍耐,坚持。
审讯官走到弗伊布斯面前,停驻了。
一只戴手套的冷冰冰的手抓着项圈把他拎起来,颈项的压迫感让他有些许窒息,黑色的水母在那一瞬间想从他的身躯里出来攻击这威胁他性命的人,可是手铐电击警告性地刺痛了他,并且,教官们的精体正在向导周围,虎视眈眈地注视他。
好吧。不要对抗。沉默。成为死物。
……但是成为死物确实不太容易,因为这是一具人的肉体,活生生的生命!弗伊布斯跪太久的膝盖突然要伸直,还要支撑站住,感觉又麻又酸痛,非常鲜明地提示他:他是活的!
审讯官以一种挟持的姿态抓着少年,让他面对着这排成一排的哨兵们。有十二个,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他知道他们都是谁。现在青年们抬着眼睛,关注着他。
前一段时间,弗伊布斯认为,他在第九区的教官给他那个交朋友的目标,他基本完成了,只是还差一个机会验证他是不是真的完成了。现在,看着这一双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关切,年轻的哨兵认为,验证通过。
目标达成的快乐在一瞬间划过他心头。可惜现在不是回味喜悦的时候,一个能读到情绪的向导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还抓着他。说不准这位S级能读到多么细微的情绪。
也许他读到了什么。弗伊布斯感觉这个向导的精冲击有一刻突兀地停止了。不过很快,新的更猛烈的“尖啸”又轰过来,那是一股极度冷漠、蔑视、残忍的感情的洪流,夹杂着讯息。
最后命令你们,说出你们长官的名字。
向导钳住弗伊布斯的下巴。
还是说,你们愿意眼看着这么大的孩子被虐待?
弗伊布斯眨眨眼睛,极力紧绷面孔,好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啊,岸边,总能在老项目里弄出点新鲜体验。在公海做抗刑讯训练时可没有教官用这么一招——在第九区,他永远不会成为道具。
*
他在无止境的黑暗和寂静中等待着。
在绝对静室拘束囚禁久了,就会丧失时间感。他不清楚现在是第几天,他们会刻意打乱给营养剂的时间。这是抗刑讯训练叫他觉得最无聊的部分,把哨兵关在绝对静室,剥夺五感刺激,让他陷入只有自己的孤独感中。
“孤独”这个词是他在公海的一位老师的原话,他当时听着,心想:原来无聊是孤独的同义词吗?
他很无聊。他就像吃了钝化剂一样无聊。比吃了钝化剂不好的是,他被捆住,不能做出任何行动;比钝化剂的感受好的是,他可以随便去回忆,然后通过回忆重温一些感受,给自己解闷。
起初,他回忆被带进静室之前经历的刑讯项目。九十八号博士担心过的性虐待内容没有出现,而虐待内容,平心而论,这里的刑讯内容比弗伊布斯在第九区经历过的那次强度更大,时间更久。公海那次训练结束后,他们立刻给他进行疏导,不让负面感受停留在他心中太久,岸边这里可没这样的待遇。但是呢,在公海那时候他毕竟年纪更小,而现在——他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可以说是十五岁了!他早就比那时候更强了,能耐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