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泰然地搭指在她脉搏之上,却蹙起眉头。
把脉的时间有点久,阿厘不敢催促,眼瞧着大夫原先随意的态度变得慎重起来,心下惴惴,紧张起来。
“夫人……气血亏虚。”老头终于吐出来一句,却仍不松手。
“……是不是还有五脏衰竭之兆?”阿厘颤抖地发问。
“啊?”老头诧异:“那倒没有。”
他摸了摸胡子:“夫人虽有点虚弱断流之象,却在好转。”
阿厘松怔,不太相信,这子蛊明明在源源不断为母蛊供给,她的身子怎会好转呢?
老头间她情似是怀疑自己的医术,黑着脸撒了手:“老夫行医多年,妙手回春之名冠绝银都,夫人这脉,绝不是衰竭之象。老夫犹疑之处,仅仅是拿不准夫人这滑脉。”
他话音刚落,洪氏睁大了眼,门外的胡明也站直了身子。
只有阿厘仍懵懵懂懂,她先前为着周琮的病症看过些医书,了解过各种脉象,只是时日甚久,她又不是个好记性,只有个隐隐的印象,怕自己说错,只望着那老头,等着他解惑。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便是怀孕的脉象,可夫人这……接踵往来,应指粗粝,不同寻常,不妨问一句,夫人的月事可还正常?”
阿厘的脑海中炸出一道烟花,被这从未想过的字眼震地精恍惚。
“延迟了有月余了……”本能地回答着他的话,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一直以为……以为是蛊虫入体,气血有亏的原因。
“夫人应是有喜了,只是这脉象……”老头拈着胡子,仍在犹疑。
洪氏率先反应过来,高声笑道:“恭贺夫人!您有喜了!”
阿厘这才如梦初醒,抱着自己的肚子,喜极而泣:“我……我当真有孕了吗?”
老头点头,看着她惊喜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提醒:“但是这异常……”
阿厘暗自忖度,大夫所说的异象很可能是子蛊的缘故,不过蛊虫之事不能跟外人言说,只道:“等过阵子,我便去医师那里复诊,到时您在帮我仔细看看。”
老头不是蠢人,看她这样子便晓得个中有她自己知情的缘由,是以不再多问。
开了几个补血安胎的方子,便由胡明送下山去了。
他们走了许久,阿厘仍坐在原地,捂着肚子发呆。
洪氏瞧着,这没生养过的小娘子大抵有点手足无措的,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就等郎君回来夫人亲口告诉他了!”
阿厘闻言,想象周琮得到消息的模样,不由地抿唇笑了起来:“他肯定高兴。”
侯府还在时,她曾经喝过避子汤,亏了身体,后来同周琮一处,他们经历了许多坎坷,总是没法安定,周琮平日里还注意着,一直没有消息,他们也没想过这事,久而久之阿厘自己都忘了,连月事推迟、胃口不好等显而易见的症状都当做蛊虫导致的身子虚弱了。
没想到……
南风穿堂过,吹得灯笼里光影摇晃。
阿厘到廊下栏杆前,殷切地盼着周琮快快及归来,看日落的金光从乌云的边际中泄出,只觉整个世界充满了蓬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