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杨浩宇笑笑，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方知远推门而入，“老师，您找我？”
“小远啊，来，不用我介绍了吧。和海洋之心合作去深海寻找人鱼，就是我跟你说的咱们研究所的新项目。”
话音落，座位上的人转过身来，方知远顿时睁大了双眼，“爸？！”
方知远在D市买房后，方宏尧对儿子的行为很生气，再没主动找过他。方知远也一直犟着不肯回家，只是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把父亲给自己的钱一点点还回去。
这次事故发生后，方宏尧忙得不行，甚至都没法抽出时间去医院看他。
他没想到，时隔叁年，自己再次见到父亲竟会是因为工作。
“杨教授，这就是你向我强烈推荐的科研人员？”方宏尧挑挑眉，转头看向杨浩宇。
“哈哈是啊，方总。”
“为什么选他？杨教授，我想海洋生命研究所应该不缺人才吧。”
“方总，您肯定了解您自己的儿子，小远他一直对海洋科学有着极大的热情。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认为小远是我们研究所唯一一个真正愿意全身心地投入到海洋中的人。实话跟您说，我带的其他博士生吧，或多或少都会抱有一些功利性的目的，但只有小远不是，我感觉的出来。”杨浩宇真诚地向方宏尧解释着。
方知远低着头站在门口，脑子里蹦出一个个问题。
他们真的在谈合作？
他们真的要去找人鱼？
杨浩宇竟然还推荐自己去？
如果真的像新闻上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想找到人鱼，并和人鱼沟通，弄明白人鱼攻击人类潜艇的真正原因，那自己还真可以参与一下这个合作项目。
毕竟，他也很想亲自问问小鱼，她为什么要带领那些人鱼，主动出现在人类面前，甚至还故意杀人，造成这样的悲剧……
杨浩宇又陈述了一大段原因后，方宏尧终于点头，站起身和他握手，“在海洋生物方面，还是杨教授比较有话语权。既然您这么大力推荐小远带队，那就按照您的方案进行吧。”
杨浩宇离开后，会议室中只剩下方宏尧和方知远两人。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爸，我身体好得很，因为我是脑子出了问题，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方知远叹了口气，有些讽刺地笑笑，“我知道您是大忙人，但我记得，在给您报平安的时候我明明说过这件事，您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啊。”
方宏尧被他的话噎了下，“……最近事情太多，忙忘了。”
“是啊，您可是大企业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我理解。”
“这么久没见，你说话一定要这样阴阳怪气的吗？”方宏尧不满地皱眉，敲敲桌子边缘，示意方知远坐下，“正好趁这次机会，咱俩好好谈谈，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要个孩子？”
方知远不太理解，他的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跳跃到这上了。
“爸，我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方宏尧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么多年方知远一个女朋友都没谈过，他便以为儿子和自己一样，也是喜欢男人的。
年轻时，为了应付父母，他只好选择和女人结婚。
他的妻子生下方知远后没几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
至于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他从没告诉过方知远。
现在，听到他说不肯生子，方宏尧便以为，他是怕自己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的事。
“小远，你不用必须和女人生孩子，如果你喜欢男人的话，我也能接受。”方宏尧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总之，无论你喜欢什么人，我都可以接受，但你必须要有个孩子。”
“……这跟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想要孩子，这样说您能明白吗？”
方宏尧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什么意思？！你是个独身主义者？”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方知远心想。
他的确不喜欢任何人，因为他喜欢的不是人，是只人鱼。
“行，没关系，你想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反正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你可以直接去国外买几个质量好点的卵子，用人造子宫给自己留个后代，还可以顺便植入个抗辐射基因。”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根本没有要孩子的想法。”方知远没想到父亲依旧不放弃，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爸，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有个孩子呢？”
方宏尧眯了眯眼，谈话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完全不考虑留下后代这件事。
“我可以接受你学什么海洋生物学，可以接受你在辐射污染严重的地方买房定居，我也可以接受你是独身主义者，但是你必须有个孩子！”
“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那人类岂不是要灭亡了？！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人类的文明还怎么延续？！”
方知远提高了音量，毫不示弱地和父亲争辩起来，“首先，你的假设就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还有的是人想生孩子！其次，我作为一个个体，首先要考虑的是我个人的存在价值，我为什么要去考虑人类的延续？我又活不到人类灭绝的那一刻，我根本就不在乎人类的未来！而且，现在地球被人类糟蹋成这个样子，不用等到人类自己灭绝，大自然就会给予人类惩罚的！”
“歪理！都是歪理！”方宏尧气得不行，但极好的教养又让他无法做出打自己儿子耳光这样的事。
最终，会议室里只剩下方知远一人了。
他摇着头，轻声笑了笑，没想到父子俩时隔叁年再次见面，竟又是以争吵结束的。
冷静下来后，方知远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也有些搞不清，那些到底是他的气话，还是他的真实想法。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小鱼会是因为厌恶人类，所以才攻击潜艇的吗？
他一定要找到小鱼。
他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还要问清楚，自己身上为什么会产生那些变化。
如果腿上的鳞片继续增多，那他，会变成人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