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这些,弦月不禁对他生起几分敬佩,其实她曾经也有想过,明若是灵验,若是慈悲为怀,怎么还会降下地震、山洪等等天灾,又怎么会放任人间战争发生?她只是想想,无为老祖却是将他认为不作为的仙给“诛”了,由自己来封。
老头笑容更甚:“没想到你这女娃娃最解我意。”
随即指着天道:“皇帝不仁,自有人反,天地不仁,我亦反了它!”
“可是你封的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弦月将那天在土地庙看到的事情告诉他,将白莲教罔顾人伦,兄妹相交,全教吃人的事情告诉他,“你掌控了,成为了天,你导致的灾祸算不算天灾?你引发的人祸算不算天灾?”
老头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唇边的胡子也被他的呼吸吹起,许久,他说道:“这事我会处理的。”
说完,他就要送客,弦月不走,站起来又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四季更新,日夜交替,花开花落,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轮回,天灾人祸,或许并非你以为的上苍不作为,就像你设立无生老母的初衷是好的,封的初衷也是好的,但还不是弄成了现在这样?”
老头的面色愈发显得灰败,他静静坐了许久,想了许久,“天地不仁,我反了它,我不仁,自会有人来反我,你们是来反我的?”
“我们没有您的大本事,反不了天,我只想破除身上邪的诅咒,还希望您废除无生老母是众之母的说法,还我自由之身。”
老头抬头看向弦月,他问弦月:“你觉得是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
“话当中,人是女娲捏出来的,古来皇帝也称天子,号称君权授,乃是天命所归,实际上话不知真假,君权授也不过是上位者用明来稳固自己手中权利的说辞,权还是居于皇权之下。”
在千秋国时,听到权大过皇权弦月就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知道皇帝可以封,甚至朝廷还专门设有封的规定,所封之既有山川自然之,又有忠臣义士节烈孝妇之,还有那些祈祷灵验的仙释巫鬼,不论出身,只看影响,影响好的就定诸爵制。
就像那三国名将关羽,就是依着历代皇帝的封赐,从一名武将成了现在的武财和伽蓝菩萨,在佛道两家都享有非凡地位。
而许多传说故事当中,皇权也是大于权。传闻武则天当年下令命百花于严寒开放,所有花不敢不从,唯牡丹花傲骨,最后所有牡丹被武皇下令烧焦,扔去了洛阳邙山。
说到底,在人间看似大,实则人大。
老头听完弦月说的又高兴了起来,他说:“以前遇到旱年,村长便会率领大家去龙王庙祭祀求雨,祭祀不成就上鞭子抽龙王像,或是将龙王像拉出庙去晒,要还不下雨,就烧了他丫的,你灵我们才拜你,你不灵,可别想再吃香火。”
老头看起来又恢复了原先的活力,他朝其中一个老鬼招了招手,“娘,将封榜拿给我。”
老鬼一翻手,手中便凭空多出了一块长长的提花锦缎,上面写满了众的名号。
老头接过,低头仔细看了看上面每一个名号。鹤龄正想要不要动手抢时,老头将上面的名号全都抹了干净,然后主动将封榜递给了弦月,“我老了,改天换地,重整河山的事情,要交给年轻一辈了。”
封榜一到弦月手上,便成了一块砖,弦月紧紧握住,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或许只要将无生老母抹除,让正回归,一切顺应自然就是最好的做法。
回去黄粱县的途中,弦月又碰上了黑木,看他灰溜溜的样子,明显是打输了,弦月想起一桩事情问他:“在今天之前你又不知道无为老祖是谁,为何在无生老母面前争夺城隍一位时,听她说城隍由无为老祖封赐,你问都不问一句无为老祖是谁就走了?”
“这些年不知名的野仙野太多了,无为老祖,无生老母,一听就是一家人,我们不知道,肯定是无生老母想瞒着,我大庭广众的问,这不是没眼力见嘛,我可不想触她霉头,被打个灰飞烟灭。”
“你以后不用怕她了,她已经不是众之母了。”
“出什么事了?”黑木连忙问。
弦月但笑不语,让他自己回黄粱县去看。
无生老母没了众之母的封号,但也不会消失,正如黑木这样,只要信徒还有,信仰还在,就永远也不会消失。